仙魔无尘

青云峰顶的雪终年不化，云清霜一袭白衣立于悬崖边，手中长剑"霜华"泛着幽幽蓝光。她望着远处翻腾的魔气，眉头微蹙。作为青云门首席弟子，此次奉命下山除魔，却不想遭遇了魔教主力。

"师姐，前方魔气太重，我们还是先回师门禀报吧。"小师妹林月儿紧张地拉着她的衣袖。

云清霜轻轻摇头："魔教肆虐人间，我们修仙之人岂能坐视不理？你们在此等候，我前去探查。"

话音未落，她已化作一道白影掠向魔气最浓处。

穿过层层黑雾，云清霜落在一处荒废的古庙前。庙内传来打斗声，她握紧霜华剑，悄无声息地靠近。

庙中景象令她呼吸一滞——三名魔修正围攻一名黑衣男子。那男子背对着她，手中一柄漆黑长剑如游龙般穿梭，每一剑都带起一片血花。最后一个魔修倒下时，男子转身，云清霜的剑尖已抵在他咽喉处。

四目相对的刹那，云清霜心头莫名一颤。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眉目如画，一双凤眼含着三分笑意七分邪气，左眼角一滴泪痣平添几分妖异。

"青云门的仙子也会偷袭？"男子轻笑，声音低沉悦耳。

"魔教妖人，休得猖狂！"云清霜剑尖又进一分，却见男子颈间已渗出血珠。

男子不躲不闪，反而向前一步，剑尖刺入皮肤更深。"仙子若要杀我，夜无尘绝无怨言。"

夜无尘！云清霜瞳孔骤缩。魔教少主夜无尘，师门告诫过无数次的大魔头，竟是这样一位翩翩公子？

就在她失神的瞬间，夜无尘突然出手，二指夹住霜华剑身，轻轻一弹。云清霜只觉一股诡异力道顺剑传来，整条右臂顿时酸麻无力。

"你——"她急忙后退，左手掐诀，一道冰凌直射夜无尘面门。

夜无尘侧头避过，笑意更深："青云门的'寒冰诀'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他身影一闪，已到云清霜身后，温热呼吸喷在她耳畔，"仙子心乱了。"

云清霜大骇，回身一掌拍出，却被夜无尘轻易扣住手腕。两人近在咫尺，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混着一丝血腥气。

"放开！"她怒斥，却见夜无尘突然神色一变，松开她急速后退。

"小心！"

云清霜还未反应过来，背后一阵剧痛——方才倒地的魔修竟未死透，一柄淬毒匕首已刺入她后心。

夜无尘眼中寒光暴射，黑剑出鞘，那偷袭的魔修瞬间身首异处。他接住软倒的云清霜，发现她唇色已开始发青。

"噬心毒..."夜无尘眉头紧锁，毫不犹豫地撕开她后背衣衫，俯身吸出毒血。

云清霜意识模糊间，只觉一个温暖的怀抱将她紧紧包裹，有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我不会让你死。"

再次醒来时，云清霜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竹屋内。窗外月色如水，竹影婆娑。她试着起身，后背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毒刚解，别乱动。"夜无尘端着药碗走进来，黑衣换成了素色长衫，少了几分邪气，多了几分书卷味。

云清霜戒备地看着他："为何救我？"

夜无尘坐在床边，舀了一勺药递到她唇边："我杀人无数，救人倒是头一回，仙子给个面子？"

药汁苦涩，云清霜皱眉咽下，心中疑窦丛生。师门常说魔教中人残忍嗜杀，可眼前这人不仅救了她，还...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脸颊微热——自己的衣服被换过了。

夜无尘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笑道："放心，是山下王婆婆帮你换的。"他顿了顿，"不过后背的伤是我处理的，当时情况紧急..."

"住口！"云清霜耳根通红，伸手就要打他，却牵动伤口，疼得倒吸冷气。

夜无尘连忙按住她："别动怒，伤口会裂开。"他的手掌温暖干燥，轻轻覆在她手背上，"我夜无尘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趁人之危的事还不屑做。"

云清霜望着他认真的眼睛，不知为何，竟信了这话。

养伤的半月里，夜无尘每日为她熬药、换药，偶尔抚琴给她解闷。云清霜渐渐发现，这个被师门称为"魔头"的男子，精通音律，熟读诗书，谈起天下大势见解独到，与想象中凶神恶煞的魔教形象大相径庭。

一个月夜，云清霜伤势好转，独自来到竹屋后的山崖边。夜无尘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仙子可是在想如何向师门交代这一个月去了哪里？"他语气轻松，眼中却有一丝黯然。

云清霜沉默。是啊，她是名门正派弟子，与魔教少主朝夕相处，传出去将是多大的丑闻。

"明日我便回青云门。"她最终说道。

夜无尘望着远处云海，突然问："云清霜，你可信正邪不两立？"

云清霜一怔，这是半月来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

"正便是正，邪便是邪。"她下意识重复师门教诲，语气却不再坚定。

夜无尘轻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说有朝一日遇到想共度一生的人，便赠予对方。"

月光下，玉佩泛着柔和的光，上面刻着"无尘"二字。

云清霜心跳加速，却后退一步："你我正邪殊途..."

"正邪由谁定？"夜无尘打断她，"就因我生在魔教，便注定是恶人？你师门可知魔教也曾是玄门正宗，千年前那场大战后被迫入魔？"

云清霜震惊地看着他，这些秘辛师门从未提及。

夜无尘将玉佩塞入她手中："我不求你立刻回应。五年后的今日，若你心意不变，便来此相见；若你不来，我永不再扰。"

他的眼神炽热真诚，云清霜握紧玉佩，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回到青云门后，云清霜将遭遇魔修偷袭、被隐士所救的经过禀明师门，只字未提夜无尘。她把玉佩贴身收藏，夜深人静时常取出摩挲，心中五味杂陈。

光阴似箭，五年转瞬即逝。这期间，云清霜接任青云门长老之位，夜无尘则成为魔教新任教主。正邪两派冲突愈演愈烈，最终爆发大战。

决战那日，乌云压顶，两派弟子在断魂崖厮杀。云清霜率领青云门弟子冲锋陷阵，霜华剑所过之处，魔修纷纷倒地。她心中却无半点喜悦——五年来，她无数次想去找夜无尘问个明白，却因肩负的责任却步。

突然，战场中央爆发出一阵耀眼黑光。魔教四大护法联手施展禁术，青云门掌门被困阵中。云清霜不顾一切冲去相救，却被一道更强大的黑光击中胸口。

剧痛中，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飞掠而来，接住了下坠的她。

"清霜！"夜无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他抱着她落在一处岩石后，急忙查看伤势。

云清霜嘴角溢血，却笑了："你...还记得约定..."

夜无尘眼中满是心疼："别说话，我为你疗伤。"

"来不及了..."云清霜握住他的手，"这五年...我每日都在想...若当年跟你走..."

"别说了！"夜无尘声音哽咽，运起全身功力为她续命。

就在此时，青云门大长老发现二人，怒喝："云清霜！你竟与魔头勾结！"说罢，一道金光直射而来。

夜无尘毫不犹豫转身，用后背为云清霜挡下这致命一击。金光穿透他的胸膛，鲜血喷涌而出。

"不——！"云清霜撕心裂肺地哭喊，接住倒下的夜无尘。

夜无尘躺在她的怀里，艰难地抬手抚上她的脸："其实...我骗了你...那玉佩...不是母亲给的...是我...专门为你刻的..."

他的气息越来越弱，却坚持说完："这五年...我每日都在断魂崖...等你..."

云清霜泪如雨下，紧紧抱住他："我来了...我来了啊..."

夜无尘嘴角勾起一抹笑，眼中光芒渐渐消散："可惜...这次...换我...失约了..."他的手缓缓垂下，再无生息。

云清霜仰天长啸，悲痛欲绝。天空中突然飘起雪花，落在夜无尘安详的脸上，仿佛上天也为这对有情人落泪。

后来，正邪大战以两败俱伤告终。云清霜辞去长老之位，带着夜无尘的遗体隐居断魂崖。她在崖顶种下一片梅林，因为夜无尘曾说过，最喜欢梅花傲雪而立的品格。

每年冬雪初降时，人们总能看见一位白衣女子立于崖边，手中握着一枚刻有"无尘"二字的玉佩，望着远方出神。她的青丝渐渐染霜，眼神却始终如当年般清澈，仿佛在等待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约定。

崖下的村民传言，曾听见风雪中传来幽幽琴声，伴着女子低吟的诗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