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沙砾里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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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沙砾里开灯

十一月的风，穿过城中村狭窄的巷子时总带点潮湿的咸味。

小曦裹着灰蓝色的棉外套，骑着那辆用了三年的电动车，车头灯昏黄，照不远，也照不清路上的坑洼。她却早已习惯，每天早上六点五十分从小屋出发，风不再冷，雨也不再脏，路上的每一个转弯她都早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她迟了三分钟。

因为昨晚她刷了三遍英语听力，做到凌晨两点，还是没弄清楚第二篇讲的是“工业化与环境污染”还是“节能技术的未来发展”。她在错误里画圈，在生词旁写拼音，在一张张A4纸上做着和这个城市一样沉默却顽强的挣扎。

——她不怕听不懂，她怕自己连试都不敢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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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的早高峰里，她站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后面，脸上贴着笑，内心却时不时飘走。

顾客递来零钱时，她会下意识脑中回转英语单词；饮料掉落，她会想起昨天数学的倒数概念；打烊前，她悄悄在角落翻开英语书，在扫地的间隙里默背短语。

别人觉得她疯了，她却觉得——终于没那么废了。

她在用最笨的方式给自己建一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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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休时间，她蜷在员工休息室的折叠床上，耳朵里塞着英语听力耳机，嘴唇微动，一遍遍跟读。

“Energy-saving... the emission... environment-friendly.”

同事阿芳看她那样，忍不住说：“哎哟，哪有打工妹考得上大学的呀？我表姐都放弃了。”

小曦笑了笑，不争也不辩，只轻轻说：“你表姐不是我。”

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没有光，只有燃烧着的倔强。她不是要赢别人，她只是不想再输给从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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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课是在十七站地外的成人教育中心，租借某中学空教室。

她到了时，外面已经刮起小雨。

她捧着书跑进教室，脚下溅起点点泥水，身后有女生说她“又来了，拼命三娘啊”。

她坐在靠窗的位子，拉开笔记本，拧开水瓶，像士兵准备进攻前的动作，一丝不苟。

老师讲授函数极值，她听得入神，记得满满。

她喜欢数学的确定感。

不像人生，不像爱情——解不出也不会有人给你标准答案。

数学不会抛弃她，只要她不抛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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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已是晚上十点四十。

楼道里很暗，她掏出手机照路，走上五楼那间逼仄的出租屋。

进门第一件事是烧一壶热水，把沾湿的袜子洗了挂起，然后再拎出书包开始复习英语单词。

她有一只笔筒，里面插满了削短的铅笔，有的甚至用胶带接过两截——每一支笔上都写过一个词，或一个句子。

那是她的战刀，是她夜晚孤军奋战时唯一的兵器。

她从没想过要一夜逆袭，只是告诉自己：

“多学一个词，我就离大学近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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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台阶尽头，拿着一张录取通知书，四周是她曾经走过的马路、便利店、教学楼，都是黑白色的，只有那张信纸是彩色的。

她哭着醒来，枕头湿了一片。

她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五十七分。

她没有再睡。

她起身，点了一盏小台灯，把笔记摊开，把心里的软弱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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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始学会规划。

她在墙上贴时间表：

早上七点前记单词；

通勤路上练听力；

午休数学题；

晚上语文文言文；

周末模拟卷三套。

她的世界不再有空余的缝隙，每一寸光阴都写着密密麻麻的字迹，像她那不断生长的思维与野心。

她不再是那个看别人脸色生活的小曦，她正在成为一个拥有方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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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也不是每一天都那么顺。

有天英语模拟卷全军覆没，她气得撕了整本练习册。

她躲在洗手间，望着镜子里那个黑眼圈严重、嘴唇起皮的女孩，一边掉眼泪一边骂自己笨。

但她哭完，照旧出门买了新的练习册。

她告诉自己：

“没关系，哭一场算加班，但路还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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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的她，没有惊天动地，没有奇迹发生。

她只是，在沙砾里点了一盏小小的灯。

她知道光很远，但她愿意，从每一个夜晚点亮自己，直到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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