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橘黄灯下的誓言

第九十三章：橘黄灯下的誓言

清晨六点十五分，天还未亮，小曦已洗完脸站在镜前，抹了一层最便宜的润肤霜。她不是为了取悦谁，只是习惯了每天照顾自己，是她和生活达成的隐形契约。

她戴上口罩，拎起饭盒，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街上只有环卫工人和早点摊的灯，热腾腾的豆浆香和刚出锅的包子味混合在冷空气中，让人觉得这个世界，虽然薄凉，但还不至于绝情。

她走得快，为的是赶七点前那趟车。错过，就要晚半小时到工地。她不想迟到，也不能迟到。进了工地，她换上劳保服、戴好帽子，在混凝土和钢筋的森林里穿梭，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声了，只有机器轰鸣和人喊马叫的交响。

她干的是搬运工，活不算重，但很杂。

她一边搬水泥，一边偷偷记着英语单词，工友笑她：“小曦，砖都搬断了你还记单词，是想当砖头博士啊？”

她不笑不辩，只把“endure（忍受）”这个词默念了三遍，然后继续干活。

到了中午，她没像别人那样打牌抽烟，而是靠在仓库一角，拿出随身带的笔记本翻开语文课文，指尖黑了一层灰，但字写得特别认真。她把作文里的句式一个一个抄下来，旁边标注自己的理解，再顺手记下两个固定搭配。

太阳正烈，工地热气蒸腾，头皮发麻，汗水顺着脖子往下流。可她没有停。她知道，只要坚持下去，她就不是当下的自己——她就是那个未来那个有希望、有职业、有稳定收入和尊严的“她自己”。

到了下午五点半，她换下工作服，洗了把脸，背上小书包，赶公交前往夜校。

城市这时候很堵，公交车慢得像蜗牛，车厢里人多空气闷，她站着，一只手抓着吊环，另一只手翻着资料。身边的人玩着手机刷短视频，耳机漏音传来流行歌的节拍，她却沉在自己的世界里。

终于，到了夜校。

夜校的教室不大，旧桌椅略有些摇晃，灯光偏黄，一排排人坐着，打着哈欠、玩手机、偷偷聊天。而小曦，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笔直地坐着，眼里没有困意。

她不是那种一学就会的人。

她也犯困、走神，甚至因为一篇作文不会写而暗地里红了眼眶。但她从不逃。她知道，每一次坐在这间教室里，就是在对抗自己过去的软弱、迷茫与妥协。

这天晚上老师讲的是《病梅馆记》。她以前从没认真读过古文，但她现在会看注释、查资料、对照翻译——别人下课就走，她总是留到最后一刻，把黑板上的重点抄完，才默默关上笔记本。

老师注意过她，问她：“你基础薄，但挺认真，要不要参加咱们的自习小组？”

她犹豫了两秒，然后点头。

自习小组每周五晚上加课，没人强制，全靠自愿，老师讲解历年真题，还会组织模拟测试。小曦想了想，决定试试。她不是那种“天生聪明”的人，但她相信“笨鸟也能飞过山”。

这天回到家已经快十一点半，她坐下、卸妆、洗脚、喝水，再翻开当天笔记做复盘。她不是在“学”，她在“拼”。

这不是炫耀，不是赌气，不是表演。

这是她的一场自我救赎，是她从沉默岁月里爬出的一步。

她曾靠过别人，失望收场；曾幻想依赖，也被现实扇了巴掌。如今，她只靠自己——这个每一天都在进步一点点的小曦。

十二点，闹钟响。

她关了灯，躺下。

黑暗中，她轻声在心里念：“明天要早起，单词别忘了复习，语文作文结构要再看一遍，还有，别放弃。”

窗外的灯光落进房间，地板上像有水在流动。她闭上眼，听见风吹过窗缝的声音，那不是吵闹，而是一种陪伴。

她心里说了一句：

“这一回，我不再依赖谁，也不怕黑。我有我自己，就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