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一直相信两条真理:穷养儿子富养女;轻易得到的东西(金钱),不会被珍惜。
这句话,注定成为我以后的人生道路的硌脚石。
我六岁生日那天,穿着量身定制的衣服,吃着比我还高的生日蛋糕,父亲却突然要宣布重大决定。我以为是又收购哪家公司或者其它,却没有想到……
林胜利(父亲)小斌,从今天开始,你的生活将由自己负责,我将不再承担你的任何生活开销。别怪爸爸,你只有知道金钱来之不易,才有出人头地的机会。别看你才六岁,但也不小了。古有孔融4岁让梨;曹冲6岁称象;司马光7岁砸缸;王戎7岁判断李子不能吃。你要明白爸爸的良苦用心。
我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奶油蛋糕。
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是我吃的最后的一块生日蛋糕——很甜。
甜到我每每回想起来,嘴中都会泛起酸涩。
也是从那天起,我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我不再拥有堆不下的玩具、数不清的零食,和满屋子的衣服。
学校的门口,再也没有出现接送我上下学的汽车,每天都要和保姆步行几公里。
甚至,不再有崭新的铅笔橡皮。想借别人的,却又开不了口。
我哭过、闹过,也威胁过,可最后却又不得不接受现实—电视、杂志上出现的优秀企业家,我的爸爸,再也没钱给我花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小学六年级的。家里不提供午餐,因为这隶属于(自力更生)范围内。
小学班主任不忍心看着我每天饥肠辘辘的坐在教室内,她把自己的工作餐让给我吃。
她偷偷和我爸沟通:
吴老师林斌爸爸,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主要阶段,不能饿肚子。如果觉得从家里带饭不方便,学校里面有食堂,价格也不是很贵,总这么饿着,饿坏了可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爸敷衍了两句,并未多说。
等我放学回到家,便迎来了爸爸的询问:
林胜利(父亲)这些天你中午都是怎么过来的?
我并未设下防备心,对班主任满口称赞
林斌她把她自己的午餐给我吃了,她是全世界最好的老师。
可我爸爸忽然面色阴沉,大发雷霆。他说班主任是在阻挡他对我的培养。他就是因为从小饿到大,才有了今天的成就,他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绊脚石存在。
不久后,我爸以个人名义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暗示学校逼走心软善良的班主任。
学校不理解,但迫于我爸的压力,还是照做了。
班主任不堪重负,坚持没多久就引咎辞职了。
老师离开的那天,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陷入深深地自责中,后悔自己的无心之言。最让我绝望的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羽翼未丰的年龄,除了受人摆布,毫无选择。
新来的班主任吸取教训,连正眼都没给我一个。
为了填饱肚子,我只能另寻他法。
偷偷打包剩余的早餐带到学校,保姆接发了我。在电话里义正言辞的将我的恶行转告给我我爸,还不忘添油加醋。
他从外地回来第一件事情就是罚我站了一夜。
林胜利(父亲)这叫作弊。你想自甘堕落,做个纨绔子弟是吗?
我哭着争辩:
林斌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饿的快死了。
我死死拽住爸爸的西装袖口,乞求他
林斌我真的不想饿肚子,每天给我两块钱就行,或者一块,一块也行!
爸爸打掉我的手,冷冷的看着我。
林胜利(父亲)只有在秘境中坚强的生长,才有资格获得成功,不要总是想着不劳而获。与其现在低声下气的求我,不如想办法靠你自己的双手去挣。
林斌我问过了,没人愿意接受六岁的童工。
爸爸哈哈笑出了声,像是在嘲讽我朽木不可雕也
林胜利(父亲)没人要你,你就去捡废品,卖废品。你身体健全,还用我来替你想赚钱的法子吗?
我无路可走,只能按照他说的去做。
渐渐的,我有了强烈的反差感。住在最豪华的别墅里,却拿不出一本练习册的费用。
听我爸意气风发的谈论上亿的项目,脑子里琢磨的却是东头王大叔和南头付爷爷,哪家的废品回收站价格更高。
每天夜里,我总会梦到曾经令人羡慕的富足生活,再哭着醒来。
最折磨人心的不是未曾拥有,而是短暂的拥有过,再到被决绝收回。
我总是会想到自己曾是幼儿园孩子们眼中最羡慕的对象;想到曾经感受过的短暂的父爱。想起孩子们围绕在我身边,羡慕我每天不重样的零食,羡慕我最新款的玩具和最新款的书包。那时的我和小朋友总有说不完的话。
想起爸爸曾经也会把我举高高,告诉我他有多爱我。
睁开眼,却是残酷冰冷的现实。
我变成了班级里最不合群的孩子,变成了最沉默不语的林斌。
小学三年级,隔壁班级的一位男生发现我会在课后捡垃圾去卖,顺水推舟嘲笑我不合身的衣服,讽刺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书包。
他当着全校人的面,将我的书包扔下楼去。
慕斯舟有娘生没娘养,我说一股子臭烘烘的味道呢!原来是有人在翻垃圾桶捡垃圾,恶心的要命。
我满脸通红:
林斌我有人养,我有爸爸!
慕斯舟啧
慕斯舟不耐烦的擦擦手
慕斯舟那你爸肯定也是个废物。
我瞬间来了火
林斌他不是废物,他是公司老板,比你爸强多了。
慕斯舟笑得大声,居高临下的按住我的肩膀,逼问我爸的名字。
我不自信道
林斌林胜利
慕斯舟你是说,电视上那个林胜利吗?
林斌嗯
男生的笑容更加恶劣。
慕斯舟行,星期五家长会,你让他到场,我就相信你说的话。
我咬牙
林斌一言为定。
其实我知道,让我爸来参加家长会,希望渺茫。
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胜利(父亲)我确实对你疏于照顾了,家长会我会准时参加,看看你养活自己的同时,有没有兼顾学业。
我准备了一下午的措辞,完全没有派上用场。
不仅是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赌约,更是因为三年来的家长会上,属于我的位置总是空空荡荡的。
所以我用力点点头,期待极了。
家长会那天下午,我刻意将自己的桌子擦了好几遍,已经干净到有些微微发亮。只为展现自己最好的一面。
我站在教室门口张望许久,等来的却是一位陌生的男人。男人的头发像鸡窝一般杂乱无章的竖立着,脸上的污渍像一副色彩斑斓的抽象画,衣服皱巴巴的,指甲缝隙里满是污泥。胡子也没刮。
他推开我,站在教室门口,大声问道:“我是林斌父亲,我的位置在哪儿?”
几位留校看热闹的同学齐刷刷的看向我,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撒谎。
哦有些茫然
林斌你不是我爸爸,你是谁?
老师听到我的话,警惕的看过来。
却又想起我背后那双无形的大手,多管闲事下场不会很好,纠结片刻后,走下讲台,替他指路。“林斌爸爸,第三排的位置”。
男人默默走过去,直接坐在了我的座位上。
我刚醒开口质问,就被看热闹的同学拉倒一旁。整整一个小时,他们拉着我问东问西,就我无论如何都无法脱身。我急出眼泪,同学们却说:“现在才知道急啊?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慕斯舟他家有权有势,你招惹上他,可有好日子过喽。”
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回到教室,家长会已经结束散场。
我失落的站在原地,试图找出我爸的身影。望眼欲穿左瞧右看了半天,最后不得不承认,我爸骗了我。
教室关了灯,我拖着沉重的脚步无奈的离开。
刚走出学校大门,就被方才自称我父亲的男人拦住去路。他摸摸破旧的衣服:“完事儿了,结账吧?”
我错愕抬头
林斌结什么账?
林斌“群演费用啊!两百,雇我的人说了,找他儿子结账”。
群演???
所以,我爸说参加我的家长会,是找个陌生人顶替他的位置,还刻意打扮的这么邋遢???
男人看我不吱声,上前拉扯我的口袋,“抓紧点,我还有下一场呢”!
林斌我没钱,结不了账
我向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没钱你雇什么人?我这一身破烂是专门买的,这费用还要报销呢”!
男人不甘心,将我全身的口袋都翻看过一遍,还不忘看了看书包,,却只找到了一块钱。
人群来来往往,他怕惹上什么麻烦,只能自认倒霉。“晦气,我自己去找雇主吧,看着是个大款,叫我找一个小孩子要钱,什么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