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重逢

周臻坐在出租车后座，车窗外的景色如流水般飞速掠过。司机从后视镜里瞟他一眼，笑着问：“小伙子，你有女朋友吗？”

周臻微微偏头，垂下眼帘，语气淡得像一片薄雾，“没有。”

司机原本还想趁热打铁，把自家闺女介绍给他，却听到周臻接了一句，“我不行。”

这一句话堵得司机差点没握稳方向盘，嘴巴张了张又合上，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听“轰”的一声，油门被猛地踩下，汽车像一头脱缰的野兽般冲向前方。没多久，目的地到了。

周臻付了钱，推开车门下车。楼梯间的灯光昏暗如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味道，像是阴沟里积年的浊气无人清理。然而今晚，这熟悉的气息中似乎夹杂着一丝异样。他的脚步稍稍一顿，但很快又恢复平静，径直往楼上走去。

他住的地方离城区很远，是个荒凉到连猫都懒得来的郊外。那栋公寓楼看起来已经年久失修，外墙斑驳得像是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窗户玻璃缺了一角，风吹过时发出轻微的“呜呜”声。这里的一切都很适合他——一个习惯于隐匿在黑暗中的人。

钥匙插进锁孔，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木门缓缓打开。迎面而来的不是空荡荡的房间，而是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

“好久不见啊，周臻。”那人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难以捉摸的意味。

周臻愣在原地，待到那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才猛然反应过来，急忙往后退了好几步。

周臻死死盯着对方，声音压得很低，“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人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想知道吗？那你过来，我就告诉你。”

周臻当然不信，仍然保持着距离，“陆绎宣我们不是早结束了。”

陆绎宣钉在原地，目光如炬地锁住周臻，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结束了，那是你单方面而已。周臻我们永远都不会结束，你别想算了。”

话音刚落，陆绎宣猛地向前，将周臻紧紧抱住，手臂像铁箍一样环绕着对方的身体。

周臻想要推开他，可怎么样都推不开，最后只能强作镇定，“你这般简直像个疯子。”

陆绎宣大声的笑了出来，“你说的没错，我早就疯了。在你离开的时候，我就已经疯了。不过现在请你睡一觉，宝贝。”

这是周臻失去意识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对他来说讽刺至极。

三年前

男子涨红了脸，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来：“我喜欢你。”

周臻连一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语气淡得像窗外飘过的云：“我有爱人了，抱歉。”

咔哒——脚步声清脆地敲击在地面上，周臻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掏出手机，屏幕亮起，微信界面停留在聊天框上。几行冷清的问话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对方却始终没有回复任何一句话。

周臻抿了抿嘴唇，那动作轻微得几乎让人察觉不到，随后将手机重新塞进口袋，指节微微发白。

周臻推开公寓的门，一阵冷风从窗外缝隙钻进来，带着些许寒意。屋内寂静得像一片无人涉足的荒野，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他自己的脚步声。他缓缓走向厨房，打开电饭煲盖子，热气早已散尽，里面的米饭纹丝未动，仿佛时间也在这一刻停滞了。

他站在那里，沉默片刻，随后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拨通了一个号码——那个早已刻进他脑海深处的数字组合。电话那头迟迟没有回应，一遍又一遍的铃声像是敲击在他的心上，让人隐隐作痛。最终，他放弃了等待，转而尝试微信语音通话。这一次，对方总算接起了电话，但语气却懒散得近乎冷漠：“你打电话干啥？”

周臻喉咙一紧，声音有些发涩：“我……早上给你做的饭……”

“哦，忘了。”没等他说完，那边便漫不经心地打断，“没事别打过来，我挺忙的。”话音刚落，就传来“嘟嘟”的断线声。

周臻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屏幕时，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楚。从一开始，这段感情就像一场注定无法触及的梦，无论他如何努力伸出手，得到的始终只是虚无缥缈的空气。

他回到餐桌前，看着那些精心准备的菜肴，每一道都耗费了他清晨的时间与耐心，可如今却被遗忘在这片孤寂中。筷子拿起又放下，夹了几口菜，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最后，他草草地收拾好碗筷，将剩下的饭菜装进保鲜盒放进冰箱，而那锅里的米饭，则静静地留在电饭煲里，似乎在默默诉说着什么。

关上冰箱门的一瞬间，他的身影被昏暗的灯光拉长，显得格外孤单。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卧室，门轻轻合上的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再次归于沉寂。

周臻推开浴室的门，里面是一片氤氲的水汽。他拧开热水龙头，不一会儿，温热的水流便倾泻而出，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蒸汽逐渐弥漫开来，将他的身影笼罩在其中，仿佛连空气都在轻柔地环抱着他，像是试图安慰这个孤独的灵魂。

水从头顶浇下，沿着肩膀滑落，冲刷着每一寸肌肤，也似乎带走了某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周臻闭上眼睛，任凭水流拍打在身上，那种感觉就像记忆中的某些片段——冰冷却又炽热，柔软却也无情。

过了一会儿，他裹着浴巾走出浴室，拿起毛巾胡乱擦了几下湿漉漉的头发，然后顺手抓起吹风机，“嗡嗡”几声后，头发很快就被吹干了。整个动作显得随意而疲惫，好像这一切不过是日复一日的习惯罢了。

他慢吞吞地走到衣柜前，拉开橱窗的一瞬间，目光落在了角落里的那个旧兔子娃娃上。它已经褪色得厉害，嘴角缺了一块毛，甚至露出了一点点填充物，但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忠实的守望者。周臻把它取出来，抱在怀里，脚步沉重地走向床铺，随即倒了下去。

他蜷缩着身体，把脸埋进兔子软绵绵的腹部，发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困意一点点爬上他的眼睑，眼皮越来越重，最终彻底合拢。那只兔子被他紧紧搂住，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梦来得很突然，画面如潮水般涌来。那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在那里，那人笑着喊他：“小臻。”声音清脆明亮，带着几分宠溺，还有一点点调侃意味。周臻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的人正朝他伸出手，笑容温暖得不像真实存在。“小臻……”那个人再次唤道，语气里满是怀念与温柔。

周臻想回应，喉咙却哽住了，只能默默注视着对方。梦境如此美好，以至于他害怕醒来，害怕回到现实的那个空荡荡的房间。

深夜，周臻正沉浸在梦境中，却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惊醒。他皱了皱眉头，心中涌起一丝不悦，但还是伸手摸索着拿起了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让他瞬间清醒——是陆绎宣。

周臻的心跳猛然加速，刚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他迅速接通电话。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周臻的心顿时沉了下去，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他低声呢喃：“何旭。”

电话那头的何旭笑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是我，嫂子。”

周臻皱了皱眉，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陆绎宣的手机你是怎么拿到的？”

何旭连忙解释道：“陆哥现在喝醉了，我的手机也没电了，只好拿他的手机给你打了。嫂子，你快来吧！我们都在老地方等你。那没啥事，我就先挂了。”

何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催促，最后还不忘反复强调：“一定要早些来。”

电话挂断的“嘟”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周臻的心却已经无法平静。他迅速从床上爬起，动作利落地穿好衣服，抓起车钥匙，像一阵风一样冲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