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外的阳光刺得林小雨眼睛发痛。她站在台阶上，四处张望，寻找那个半透明的身影，但校园里人来人往，唯独不见陈阳。
"陈阳？"她又小声呼唤了一次，声音几乎淹没在周围学生的谈笑声中。
没有回应。
林小雨握紧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五年前的日期——她获得阴阳眼的那一天。心跳声在耳中咚咚作响，她有种奇怪的预感，陈阳的消失与这个日期有关。
"得先弄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在那场车祸中..."她自言自语，快步走向学校行政楼。
档案室位于行政楼地下，平时很少有人来。林小雨推开门时，一股陈旧纸张的气味扑面而来。房间里只有一位上了年纪的管理员，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您好，我想查一个学生的资料。"林小雨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管理员从眼镜上方打量她："什么名字？哪一级的？"
"陈阳，2018级计算机科学专业，学号20180234。"
管理员慢悠悠地起身，走向一排档案柜："毕业生的资料不对外公开，除非有正当理由。"
林小雨咬了咬嘴唇："他...他是我表哥。家里想联系他，但他换了所有联系方式..."这个临时编造的谎言让她脸颊发热。
管理员咕哝了一声，抽出一个文件夹："2018级计算机...陈阳..."他翻了几页，突然停下，"哦，这个学生。"
林小雨屏住呼吸。
"2019年3月15日，在校外遭遇车祸身亡。"管理员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档案里有事故简报和学校处理意见。"
林小雨的手指微微发抖。3月15日——正是五年前她高烧住院，醒来后获得阴阳眼的日子。
"我能...看看吗？"
管理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文件递给她："别弄坏了。"
文件很薄，只有几页纸。最上面是陈阳的学生照——比现在的灵体样子更年轻些，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和略带羞涩的笑容一模一样。照片旁边是基本信息：陈阳，1999年出生，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2018级3班...
翻到下一页，是一份简短的事故报告：
"2019年3月15日晚21:37，学生陈阳在校南门外的斑马线上遭遇一辆超速行驶的私家车撞击。据目击者称，陈阳当时为救一名突然跑向马路的小女孩而冲出，被撞后当场死亡。肇事司机逃逸，后于三日后自首..."
林小雨的呼吸停滞了。小女孩？她颤抖着翻到下一页，看到一份校报剪报，上面有一张模糊的事故现场照片。虽然像素很低，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地点——正是她每次回家必经的那个十字路口。
"这...这个小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问道。
管理员摇摇头："报告上没写。怎么，是你认识的人？"
林小雨没有回答。她的视线落在事故时间上——21:37。外婆曾告诉过她，她五年前高烧昏迷就是在晚上九点多突然开始的。
太多巧合了。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我能复印这几页吗？"
离开档案室后，林小雨坐在行政楼前的长椅上，盯着手中的复印件发呆。阳光照在纸上，陈阳的学生照仿佛在对着她微笑。那个笑容让她胸口发紧。
"原来你真的存在过..."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上的面容。
一阵冷风突然拂过她的后颈，林小雨猛地回头——
"对不起，我失控了。"陈阳站在她身后，半透明的脸上带着歉意，"那些记忆突然涌上来...我不得不离开一会儿。"
林小雨差点跳起来："你吓死我了！"随即压低声音，"你去哪了？我找了你好久！"
陈阳在她身边坐下——或者说做出坐下的姿势，因为他的身体实际上漂浮在长椅上方几厘米处。"我回到了车祸地点，"他的声音很轻，"那里...有种强烈的感觉。"
林小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复印件递给他："我找到了你的档案。你是2018级的学生，五年前...在那场车祸中去世。"
陈阳接过纸张，虽然他的手指穿过了纸面，但似乎仍能"阅读"上面的内容。他的表情逐渐变化，从困惑到震惊，最后定格在一种复杂的悲伤上。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所以我才一直徘徊在这里..."
"还有一件事，"林小雨深吸一口气，"你出事的那天，正好是我获得阴阳眼的日子。而且..."她指向事故报告上的细节，"你当时是为了救一个小女孩。"
陈阳抬起头，两人目光相遇。林小雨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
"是你吗？"他轻声问，"那个小女孩..."
林小雨摇头："我不记得了。那天晚上我发高烧住院，之前的记忆都很模糊。但时间、地点都太巧合了..."
一阵沉默。校园里的喧闹声仿佛远去了，只剩下他们两个和这个可能的真相。
"如果真的是你，"陈阳最终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那我们现在这样相遇，也许不是偶然。"
林小雨感到鼻子一酸。这个为了救人而失去生命的男孩，现在却用这样温和的眼神看着她。她突然有种冲动，想伸手触碰他，尽管知道自己的手指只会穿过一片虚无。
"我们需要更多信息，"她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去找找认识你的人，或者看看事故的更多细节。"
陈阳点点头，跟着她飘起来："音乐系大楼...我感觉那里也很熟悉。"
"你刚才在图书馆说你是计算机专业的。"
"是的，但我好像也花了很多时间在音乐系..."陈阳露出困惑的表情，"两种记忆都很强烈。"
林小雨决定先去音乐系看看。穿过半个校园的路上，她不断偷瞄身旁的陈阳。现在知道了他是真实存在过的人，而不只是一个迷失的鬼魂，感觉变得不一样了。照片上那个笑容明亮的男孩，和现在这个半透明的存在重叠在一起，让她心里泛起一阵酸楚。
音乐系大楼是一栋红砖老建筑，门口贴着各种演出海报。林小雨推门进去，陈阳紧随其后。楼内琴声悠扬，几个学生抱着乐器匆匆走过。
"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她小声问。
陈阳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什么，然后指向一条走廊："那边...钢琴的声音。"
他们来到一间琴房外，透过门上的小窗可以看到里面空无一人，但钢琴盖是开着的。林小雨轻轻推开门——琴键正在自己上下移动，演奏着一首忧伤的曲子。
"这是..."她惊讶地看向陈阳。
但陈阳已经飘到了钢琴前，他的手指悬在琴键上方，与那只看不见的手同步移动。"我记得这首曲子..."他的声音充满怀念，"是我写的。"
琴声戛然而止。空气中泛起一阵波动，一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显现——一个长发女孩的轮廓，同样半透明，但比陈阳更模糊，几乎看不清面容。
"陈阳...学长？"女孩的声音如同风吹过风铃，清脆而遥远。
陈阳的表情从震惊变为认出："小琳？你还在这里？"
女孩的灵体轻轻颤动，仿佛在哭泣："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你答应过要听完我的毕业演奏..."
林小雨站在门口，看着这两个鬼魂重逢，既惊讶又有些莫名的失落。陈阳在这里有认识的人——或者说，认识的鬼。
陈阳转向林小雨："这是季琳，音乐系的学生，比我小一届。我们曾经..."他停顿了一下，"一起在音乐社团。"
季琳的灵体转向林小雨，虽然看不清表情，但能感觉到她的惊讶："你能看见我们？"
林小雨点点头："从小就能。"
"太好了..."季琳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那你能帮陈阳学长完成心愿吗？他一直在找..."
"小琳！"陈阳突然打断她，"我们先不说这个。"他转向林小雨，表情复杂，"小雨，我们能出去一下吗？"
林小雨困惑地点头，跟着陈阳走出琴房。季琳没有跟来，但琴声很快又响起了，比之前更加忧伤。
"她说的'心愿'是什么？"一出门林小雨就问道。
陈阳摇摇头："我不确定...我的记忆还很碎片化。"但他飘忽的眼神告诉林小雨，他可能知道得比说出来的多。
"你在隐瞒什么？"她直视他的眼睛，"如果你想让我帮你，就必须完全坦诚。"
陈阳叹了口气："不是隐瞒，只是...有些记忆太模糊了。季琳提到的可能是我生前未完成的事，但我自己还没完全想起来。"
林小雨不太相信，但也不便追问。她换了个话题："所以你不只是计算机系的学生，还玩音乐？"
提到音乐，陈阳的表情明朗了些："是的！我想起来了，我是计算机系的学生，但辅修音乐。我和季琳在一个原创音乐社团，经常在这里排练..."他的声音充满怀念，"那首曲子是我为社团演出写的，但没来得及完成..."
看着他谈论音乐时发亮的眼睛，林小雨突然理解了为什么他的灵体对音乐系大楼有这么强烈的感应。这里是承载了他热情和梦想的地方。
"我们去社团活动室看看吧，"她提议，"也许能触发更多记忆。"
他们来到三楼的一间活动室，门锁着，但陈阳直接穿了进去，然后从里面为林小雨开了门——鬼魂的便利之处。
活动室不大，墙上贴满了历年演出的海报，角落里堆着各种乐器。陈阳飘到一面墙前，指着一张褪色的海报："看，这是我们社团的演出。"
林小雨凑近看，2019年3月的演出海报，上面有五个人的合照，陈阳站在最旁边，怀里抱着一把吉他，笑容灿烂。海报标题是"春日音缘原创音乐会"，日期是3月20日——他死后五天。
"这场演出..."她轻声说。
"我们准备了三个月，"陈阳的声音充满怀念，"那首钢琴曲是我的作品，本来应该由我演奏..."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海报上自己的影像，"然后我死了，演出取消了。"
林小雨突然明白了季琳为什么一直在这里等待。对陈阳来说，这场未能举行的演出是他生前最后的遗憾之一。
"你的其他社团朋友呢？"她问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陈阳摇摇头："不知道...我死后似乎一直被困在某个空间里，直到最近才'醒来'，开始在学校游荡。季琳是第一个我遇到的...同类。"
林小雨拿出手机，拍下海报照片："我们可以查查这些人现在在哪。如果他们还记得你，也许能提供更多线索。"
就在这时，活动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戴眼镜的男生走了进来。林小雨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机。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男生警惕地问。
"我...我是校报记者，"林小雨急中生智，"在做关于学校社团历史的专题。门没锁，我就进来看看..."
男生的表情缓和了些："这样啊。我是现在音乐社的负责人李明。"他注意到林小雨刚才看的海报，"哦，你在看那个啊。那是五年前的事了，当时闹得挺大的。"
"什么意思？"林小雨心跳加速。
"海报上那个男生，"李明指着陈阳的照片，"演出前五天出车祸死了。整个社团受了很大打击，演出取消了，后来社团差点解散。"他摇摇头，"挺可惜的，听说他很有才华。"
林小雨偷瞄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阳本人，他的表情复杂难辨。
"你知道他当时的朋友们现在怎么样了吗？"她问道。
李明想了想："主唱张浩毕业后去了国外深造；键盘手季琳...呃，其实她在陈阳死后不久也出了意外，从楼梯上摔下来...没抢救过来。"
林小雨倒吸一口冷气。所以琴房里的季琳也是...
"其他人都毕业了。说起来挺邪门的，那届社团后来运气都不太好。"李明突然压低声音，"有人说是因为陈阳的魂没安息，在找替身..."
"胡说八道！"林小雨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我是说...这种传言对逝者不太尊重。"
李明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也是。你要采访现在的社团活动吗？"
"下次吧，谢谢。"林小雨匆忙告辞，拉着陈阳——实际上是做做样子，因为根本碰不到他——离开了活动室。
一出门，陈阳就急切地说："季琳也死了？我不知道这件事！她从来没提过..."
"也许她不想让你难过，"林小雨推测，"她看起来一直在等你回来完成那场演出。"
陈阳的表情变得痛苦："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死，也许她就不会..."
"别这么想，"林小雨不自觉地伸手想安慰他，结果手穿过了他的肩膀，两人都愣住了。她收回手，轻声说："事故不是你的错。而且...你当时是为了救人。"
这句话似乎提醒了陈阳什么。他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说："我们需要去查查那场车祸的详细记录。如果有目击者描述...也许能确认那个小女孩是不是你。"
"怎么查？事故报告上只说有目击者，没写具体是谁。"
陈阳的眼睛亮了起来："校报！当时校报肯定报道了这件事，说不定有更多细节！"
他们立刻前往校报编辑部。幸运的是，校报过去的所有刊物都有电子存档。林小雨以"研究校园安全历史"为由，获得了查阅权限。
搜索"陈阳 车祸"，果然出现了几篇报道。最详细的一篇刊登在事故后第三天，标题是《勇救幼童 我校学生遭遇不幸》。
"...据目击者王女士描述，当时一名约六七岁的小女孩突然挣脱母亲的手跑向马路，正值一辆黑色轿车超速驶来。计算机系大二学生陈阳见状立即冲出，将小女孩推回安全区域，自己却被撞飞数米..."
报道旁边附了一张现场示意图，标明了小女孩和她母亲当时站的位置。林小雨盯着那张图，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个位置，正是她小时候每次和妈妈等公交车时站的老地方。
"这...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喃喃道，"我小时候确实经常在那个车站等车，和妈妈一起..."
陈阳静静地注视着她："你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任何细节都可以。"
林小雨闭上眼睛努力回想。五年前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但她依稀记得那是个下雨的夜晚，她和妈妈刚从外婆家回来...妈妈牵着她的手等车...然后...
"我好像记得很大的雨声，"她慢慢说，"还有刺眼的车灯...妈妈突然松开了我的手...然后就是医院里醒来了，发着高烧。"她睁开眼睛，"外婆说我昏迷了三天，醒来后就开始说能看见'透明的人'..."
两人沉默下来。太多的巧合拼凑在一起，已经很难说是偶然了。
"所以真的是你..."陈阳轻声说，"我救的那个小女孩。"
林小雨突然感到鼻子一酸。面前这个半透明的男孩，用生命换来了她的生存。而现在他迷失在生死之间，无人可见，无人可诉，只有她能看见他、听见他...
"谢谢你，"她声音哽咽，"虽然我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但谢谢你救了我。"
陈阳摇摇头，露出温柔的微笑："不必谢我。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句话让林小雨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急忙擦掉，不想在公共场合失控。
"那我们更要弄清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了，"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如果这是我的...报恩机会，我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
陈阳的表情变得复杂："小雨，你不欠我什么。而且...我担心这背后可能有什么危险。"
"危险？什么意思？"
陈阳犹豫了一下才回答："自从我开始找回记忆，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盯着我们。特别是在我们接近真相的时候。"
林小雨背后一凉："什么东西？"
"我不确定。某种黑暗的存在...它不想让我们查明真相。"陈阳警惕地环顾四周，"我能感觉到它的恶意。"
林小雨突然想起季琳在琴房里没说完的话——"你能帮陈阳学长完成心愿吗？"当时陈阳似乎刻意打断了这个话题。
"陈阳，"她直视他的眼睛，"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季琳想说的是什么？"
陈阳避开她的目光："我说了，我的记忆还很模糊..."
"你在撒谎，"林小雨敏锐地指出，"你已经想起了更多事情，但不想告诉我。为什么？"
陈阳沉默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因为我不想你卷入危险。那个黑暗的存在...我感觉它和我的死亡有关。如果它发现你能看见我，能帮助我..."
他的话没说完，校报编辑部的灯突然闪烁起来，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林小雨打了个寒战，看到陈阳的表情瞬间变得警惕。
"它来了..."他低声说，"我们得离开这里，现在！"
林小雨匆忙退出系统，抓起背包。就在她转身要走时，电脑屏幕突然变黑，然后闪现出一行血红色的字：
"别多管闲事"
她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撞到了椅子。陈阳立刻挡在她前面——虽然作为灵体他实际上无法提供物理保护，但这个本能的举动让林小雨心头一暖。
"快走！"他催促道。
他们匆忙离开编辑部。走廊上一切正常，但林小雨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紧随其后。直到跑出大楼，来到阳光充足的广场上，那种被追踪的感觉才稍微减轻。
"那是什么东西？"林小雨气喘吁吁地问。
陈阳的表情异常严肃："我不确定，但感觉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的恶灵。它可能和我的死亡有关，也可能是因为我们调查这件事而引来的。"他担忧地看着林小雨，"也许我们应该暂停调查。我不想你因为我而陷入危险。"
林小雨摇头，出乎自己意料地坚定："不，我们要继续。无论那是什么，它越是想阻止我们，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她顿了顿，"但我们需要更小心，而且...你需要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不能再有隐瞒。"
陈阳看着她坚定的表情，终于点头："好吧。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谈。"
他们决定去林小雨的宿舍——白天她的室友都在上课，房间是空的。一路上，林小雨不断回头，确保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跟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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