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早晨七点，阮甜已经第三次检查背包里的物品：剧本、水杯、润喉糖、笔记本。今天是她第一次正式参与配音工作，尽管只有五句台词，但这是她迈向职业配音的第一步
"你看起来像是要去参加奥运会"林小鱼咬着吐司调侃道，"放松点，只是个小角色而已"
阮甜调整着围巾的结："是程陌公司的重点项目，万一搞砸了……"
"他不会让你搞砸的"林小鱼眨眨眼，"某人昨晚可是特意发短信提醒你带保暖外套，录音棚空调很足"
阮甜耳根一热，把脸埋进围巾里，自从试音那天后，她和程陌的短信往来明显频繁起来，从工作安排到录音技巧，偶尔还会夹杂几句日常问候，每次手机震动，她的心跳都会不自觉地加快几分
声立方公司的录音大楼比阮甜想象中还要宏伟，玻璃幕墙在晨光中闪闪发光，大厅里人来人往，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专业而自信
阮甜握紧背包带，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误入成人世界的小孩
"阮甜？"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向她走来，"我是助理小杨，程总监让我来接你"
"程总监"这个称呼让阮甜愣了一下。在她的认知里，程陌还是那个会在深夜直播里读她弹幕的"无声"，或是给她带橙皮糖的邻居，而不是什么"总监"
电梯直达九楼，小杨边走边介绍："今天先录配角群戏，你的部分安排在下午，程总监上午有会议，但他交代我先带你去熟悉环境"
录音区比试音时更加专业，走廊两侧是七八个大小不一的录音棚，透过观察窗能看到里面的配音演员正在工作。
阮甜被带到最里面的一间休息室，里面已经有几个年轻人在等候
"这是今天的新人配音们"小杨介绍道，"你们可以先互相认识一下，录音十点开始，导演会提前半小时来讲注意事项"
阮甜刚找了个角落坐下，休息室的门又被推开。
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女人走了进来，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栗色卷发垂到肩头，妆容精致得像是刚从杂志封面走出来
"周导好！"几个新人立刻站起来打招呼
女人微微颔首，目光扫过房间，在阮甜身上停留了几秒："你就是程总监特别推荐的那个学生？"
阮甜站起来，喉咙突然发紧："我是阮甜，A大播音系的"
"周婧"女人简短地说，"今天的配音导演之一"她走近几步，身上昂贵的香水味扑面而来，"听说你之前没有任何专业经验？"
"我参加过学校广播站和话剧社……"阮甜的声音越来越小
周婧轻笑一声："业余爱好和职业要求是两回事"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你的台词改了，增加到八句，希望你能'配'得上这个机会"
她把"配"字咬得特别重，将新剧本递给阮甜后转身离开，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休息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其他新人交换着眼色，与阮甜拉开了距离。阮甜低头看新剧本，发现她的小狐狸妹妹角色不仅台词增加，还多了几处情绪转折——这明显超出了她目前的能力范围
"别在意"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生小声说，"周导对关系户一向这样"
"关系户？"阮甜抬头
"你不知道吗？"男生惊讶地看着她，"公司里都在传，你是程总监的……"他做了个暧昧的手势
阮甜的脸刷地红了："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住在他对门……"
"哇，邻居梗！"另一个女孩插嘴，"更可疑了好吗？"
阮甜握紧剧本，纸张边缘在她手心留下深深的折痕。她突然明白了程陌为什么坚持不公开他们的邻居关系——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闲言碎语
上午的录音进行得并不顺利，阮甜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台词，却总是被导演喊停
"情绪不够""咬字太做作""气息不稳"……各种批评接踵而至，更糟的是，周婧时不时投来的审视目光让她如芒在背
午休时，阮甜躲在洗手间隔间里，额头抵着冰凉的隔板，手机震动起来，是程陌的短信：【听说上午不太顺利？】
他怎么知道？阮甜咬着嘴唇回复：【台词改了，有点难】
【等我五分钟，地下二层咖啡厅】
咖啡厅几乎空无一人，这个时间大部分员工都在食堂，阮甜选了最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热可可。她需要甜食来安抚自己紧绷的神经
程陌来得很快，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也有些松了。他在阮甜对面坐下，身上带着淡淡的薄荷烟味——她从未见过他抽烟
"周婧为难你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阮甜搅动着可可："她只是...专业要求严格"
程陌叹了口气："她是我前搭档，我们合作过很多项目"他停顿了一下，"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分开了，但她一直认为是我抢走了她的机会"
"所以我是...报复工具？"阮甜恍然大悟
"部分是"程陌的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主要还是你确实有潜力，她讨厌任何我欣赏的声音"
阮甜低头看着可可上的奶油渐渐融化："其他人都觉得我是靠关系进来的……"
"你介意吗？"程陌突然问
阮甜抬起头
"如果你介意别人的眼光"程陌的声音很平静，"现在退出还来得及，我可以安排其他人接手你的角色"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阮甜头上，她以为程陌会安慰她，或者至少否认那些谣言。但他直接给了她一个退出的选择。
"不"她听见自己说，"我要继续"
程陌的嘴角微微上扬："为什么？"
"因为……"阮甜深吸一口气，"我不想辜负你给我机会的初衷，你说过，我的声音有潜力。我想证明你是对的，而不是因为害怕闲言碎语就逃跑"
程陌的眼睛亮了起来，他伸手轻轻碰了碰阮甜的手背，一个转瞬即逝的接触："下午我会在控制室"
这个简单的承诺让阮甜的心跳加速。她知道，这意味着程陌要为她打破自己定下的规矩——不在公开场合表现出对她的特殊关照
回到录音棚，阮甜发现自己的台词又变回了最初版本的五句，周婧站在控制室里，透过玻璃冷冷地看着她。
而程陌就坐在她旁边，表情专注地翻看台本
"开始吧，47号"导演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阮甜闭上眼睛，想象小狐狸在森林里寻找哥哥的样子。这一次，她没有试图模仿专业配音演员的技巧，而是用自己最自然的声音：
"哥哥，你去哪儿了？"
她的声音清澈中带着一丝颤抖，像是随时会哭出来。耳机里一片寂静，没有人喊停
"我好害怕……"这句她几乎是气声说出来的，带着小动物般的无助
"我们回家吧"最后一句，她加了一个小小的停顿，像是抽泣了一下才说完
录音结束，耳机里传来几声掌声，阮甜睁开眼睛，看到控制室里导演在微笑，周婧脸色阴沉，而程陌...程陌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骄傲，仿佛她刚刚完成的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壮举
"完美"导演说，"下周一还有一场，同样的时间"
走出录音棚，阮甜的双腿还在微微发抖。她做到了，在周婧的刁难下，在众人的质疑中，她证明了自己至少配得上这个小角色
"阮甜"周婧在走廊上拦住她，"别太得意，程陌对每个新人都这样，特别是……漂亮的女孩"
阮甜握紧拳头："我对程总监只有专业上的尊重"
"是吗？"周婧冷笑，"那你一定不知道，他为了让你进这个项目，特意增加了小狐狸妹妹的戏份，原本这个角色只有两句台词"
阮甜愣住了。这是真的吗？程陌真的为她改变了剧本？
"周婧"程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记得我们约定过，工作上的分歧不要牵扯无关人员"
周婧转身面对他："我只是在教小朋友学会认清现实。你以为你在帮她？过度保护只会害了她"
程陌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拉住阮甜的手腕："我们走"
电梯里，两人沉默不语，阮甜盯着程陌的侧脸，想从他紧绷的下颌线读出些什么。他真的是因为"过度保护"才给她这个机会的吗？
"她说的是真的吗？"阮甜最终问道，"你为我改了剧本？"
程陌按下停车场按钮："增加了三句台词，但这不是施舍。制片方本来就觉得小狐狸妹妹的角色可以更丰满一些。"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影响你的判断"电梯到达地下二层，程陌松开她的手腕，"如果你知道角色是特别设计的，会不自觉地给自己压力"
阮甜跟在他身后走向停车场："现在我知道了"
程陌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那么你的判断是？"
阳光从停车场的通风窗斜射进来，在程陌肩上投下一道金色的光带。阮甜看着这个给她带来无数心跳瞬间的男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的判断是……"她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更努力，配得上你为我争取的机会。不是作为邻居，不是作为粉丝，而是作为一个有潜力的配音新人"
程陌的眼睛在昏暗的停车场里格外明亮，他伸手轻轻拂去阮甜肩上的一根头发："我期待你的表现，阮甜同学"
回程的地铁上，阮甜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别以为赢了第一回合就万事大吉。程陌最讨厌的就是公私不分的人——Z】
Z……周婧的首字母。阮甜删掉短信，却删不掉心中的不安，周婧的话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她确实对程陌抱有超越专业的感情，这会不会最终影响到他们的工作关系？
接下来的一周，阮甜几乎把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练习配音
程陌偶尔会发来一些建议，但明显减少了在公司的公开互动。她理解这是为了保护她免受更多闲言碎语，但每次在走廊遇见时他礼貌而疏离的点头，都让她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
周五深夜，阮甜收到程陌的短信：【还在学校吗？有个紧急项目需要帮忙】
她正在播音室练习，立刻回复：【在A栋307，什么项目？】
【见面说】
二十分钟后，程陌出现在播音室门口，黑眼圈明显，看起来疲惫不堪
他手里拿着一个U盘和一堆资料"抱歉这么晚打扰你"他的声音比平时沙哑，"明天截止的一个有声书项目，女主角突然失声，需要重录前三章"
阮甜瞪大眼睛："你要我……?"
"试音一下"程陌插上U盘，"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但你的音色和原主役有些相似"
录音文件播放出来，是一个温柔知性的女声，讲述一段爱情故事。阮甜立刻认出来，这是业内知名配音演员林夏的声音
"我……我不可能达到她的水平"阮甜紧张地说
程陌摇头："不需要模仿她，用你自己的方式诠释。就当是……一次练习"
凌晨两点的播音室安静得能听见空调运转的声音。阮甜戴上耳机，开始尝试第一章的独白
这是一段女主角回忆初恋的段落，需要细腻的情感把握
第一次尝试太生硬，第二次又太夸张，到了第五遍，阮甜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她摘下耳机喝水，发现程陌正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再来一次"他说，"这次不要想着'表演'，回忆你自己最心动的一个瞬间"
阮甜闭上眼睛。她想起第一次在直播间听到"无声"声音时的悸动，那种像是被温暖潮水包围的感觉。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甜蜜的颤抖：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声音也可以有温度……"
录音结束，阮甜睁开眼睛。程陌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表情难以捉摸
"怎么样？"她小声问
程陌没有回答，只是按下播放键。阮甜的声音从音箱里流淌出来，比她想象中更加动人——温柔中带着青春的朝气，与林夏的版本截然不同，却同样打动人
"完美"程陌轻声说，"你抓住了故事的核心"
"所以……通过了？"
"嗯"程陌开始整理设备，"我会把文件发给制作方。如果通过，你可能会接手整本书的配音"
阮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整本有声书？但我只是个新人……"
"声音没有新旧之分"程陌模仿着她当初的语气，嘴角微微上扬，"只有好听和不好听之分"
他们相视而笑，疲惫而默契。在这个深夜的播音室里，没有总监和新人，没有主播和粉丝，只有两个被声音连接的灵魂
离开时，程陌突然转身："对了，明天开始，在公司我们保持距离比较好"
阮甜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周婧？"
"因为我不想你的努力被贴上'关系户'的标签"程陌的声音很平静，"等你用实力证明自己后，我们再……"
"我明白"阮甜打断他，不想听到那个"再"字后面的承诺，"专业第一"
她转身走向女生宿舍，没有看到程陌站在原地久久未动，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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