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一件件像是蝴蝶效应一样,剧烈又快速,不给沈惟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睡梦中他膝盖处突突钝痛,一股铁锈味他让他呼吸困难。
直到膝盖被一只手握住。
沈惟惊醒,小腿急促的绷紧了一下,又被缓慢的抚摸安抚下来。绷带被解开,伴着一点刺痛又换上了新的。
沈辽今天格外有耐心。有一瞬间跟小时候一般无二。两个人在换完药之后又紧密拥抱。温热一点点漫延至被子里。
屋于外面下了点小雨,雾灰色慢慢把太阳拽到云层深处。
8点整,今天天气格外不好。
沈惟伤口有点发了炎。沈辽下手其实不重,但这段时间沈惟瘦了不少,所以拿他之前的报告估算确实是过了。
脾气也变大不少。
沈辽几次想蹭到沈惟背上和他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再做次检查,都被不耐烦得推走。最后是沈惟醒了,忍着痛,捏住他脖颈的大动脉,面无表情的哑着噪子骂:“操你大爷,一大早上作什么。”
沈辽突然得了回应,就安静下来,在沈惟脖颈处呆了会儿。
喜欢沈惟带着点鼻音骂自己的沙哑调子。
沈辽像是变了个人,比起咋晚好说话了不少。过了会儿慢慢下了床。
沈惟在听见关门声后才睁开干涩的眼睛眨了眨。
沈辽对他的管控并不放松,跟高中时差不多,一言一行,能去哪能干什么,什么时候要干什么都有。
十点多开始,说了一个多小时。
沈惟转头看了眼写字的沈辽。
因为下雨,屋子里开了暖调的灯,淡淡的乳黄色铺在发丝上,沈辽眼尾处落下道很深的阴影。沈辽是个左撇子,小时候被逼着改过。现在左手认真在纸上写了点重要的;右手无辜又自然,勾着沈惟手指。
沈辽想到之后又有人陪自己,有点高兴的伸手去蹭沈惟:“可以多加几条毯子,或者在地上加装层软垫,你好喜欢在地上。膝盖又软,爱跪着。
他眼睛很亮,邀功一样:“我怕你跪到一半又跟我喊痛。”
沈惟看着他,冷静地想,当时不应该打他在身上,应该打他脸上的。
或许是后遗症,发病后的一段时间内,沈辽会变得心软,感性,黏人,又像是在补偿。
沈惟有时候脾气无常就是跟沈辽学的。
后面一周,沈惟一直在床上。回光返照回到沈辽身边后,所有病都找了上来,他连着发了好几天的烧。
迷迷糊糊,装病装得很严重,趁沈辽在后遗症里性子软,骗了个手机过去。
上网,沈惟不适应拼音打字,就干脆换成了手写,窝在被子里边吸鼻子边查。
沈辽,雕塑家。擅长人体上身,表达肌肉流畅自然……
嗯,管他什么家,吃喝不愁了。
查完后又用沈辽的手机号给自己以前的手机号打了一下。接不通,估计是这几年不在国内,连着身份证一起注销了。
沈惟做着这一切的时候沈辽还在旁边。看沈惟打电话就好脾气的说了句:“你在外边待了太久,联系不上你,三年过去只好销户了。
沈惟觉得自己精力旺盛,不像个重病之人,所以就故做难受,皱眉咳了几下才回:“那什么时候能再去办一个?”
沈辽很自然得把水杯送到沈惟嘴边:“你现在要身份证干什么。”
沈惟没答。
沈辽就又问:“你是偷渡回来的?”给了沈惟一个台阶。
沈惟才接上:“嗯,这半个月要是不去办上,可能明天,警察就会找上门,问你:‘沈先生,您是不是在家里藏了个海外逃犯’,然后把你抓进去。”
沈辽慢慢捏着沈惟后颈。
“又或者不等上门,警笛在外面响几声,就破门而入,把我俩全套走了。”沈惟吸吸鼻子,怀疑自己是不是编得太过了。脱轨几年,真不知道现在国内的警察好不好说话,找补“反正国外应该是这样。”
沈辽挺乖的嗯了声,接受了这个借口,手忙脚乱给沈惟剥了个橘子,又含糊应下那个时间后,就把沈惟推进被子里。又是捂眼睛又是说生病了要好好休息。
不想情绪不好被发现。
沈惟怀疑他根本不想同意,但几次拉据都被沈辽摁下,愣是没套出一点。
沈惟睡熟后沈辽下了床,赤脚走在精心铺好地毯的瓷砖上,感觉还是有点冷,想着待会儿再多铺一层。
他进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房间。
入目是一片灰白,四周除了地板铺了瓷砖没有装修过的痕迹。里面只摆了许多雕塑,或是完成好的,或是完成了一半的,全部都是人脸,全部都是沈惟。
沈辽半跪下去,伸手碰了其中一个的眼睛,手上沾了点未干的泥。他很小心地又把那点补了上去,完好如初。
后遗症愈发严重了。
父母说他冷血无情,周围人都说他过于细腻。但他不冷血,只是不想就那么被伤害;他也不细腻,只是想和爱的人在一起。这些都出于他最直接的情感,他知道自己可能不一样,但不认为这是错的。
恍惚间,他触摸雕塑的手指连着心脏一起钝痛起来,“沈惟"的眼睛红了。本能告诉他应该松手,过界的情感却让他整个人被麻痹的松不了手,本能的想要再握的紧一点。
爱沈惟是冲动,也是自救。
眼间沈惟突然出现,一如之前拽住他的领子,又迫使他松开手,红着眼睛问他,不开心可以商量,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沈辽低头,一惊,才发现手心划开了条口子,滴滴答答的淌血。切泥刀噔的掉落在地。他想了很久,嚅嗫了会儿:“哥太想你了。"
都是幻觉。
不应该答应给他办身份证的,直接办死亡证明就好了。
后遗症带来的甜美幻想在颠肺淋漓里狼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