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萧柏南结婚五年了
南城的梅雨季,伴随着青春期的悸动。高二那年,我对他一见钟情。十五六岁的年纪,骨骼里还带着拔节生长的声响。蓝白校服外套被他穿起来倒是凸显他肩宽而平,撑得起最简单的白衬衫,锁骨如两道锋利的刃,没入领口微敞的阴影里。腰身窄而紧实,没有多余的弧度,手臂修长,筋骨分明,手背浮着淡青色的血管,指节如竹节般清晰有力。眉峰是墨色最浓处,压着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眼尾有颗痣,很好看,和他结婚以后,我很喜欢亲他那颗痣。
我去打听了他的事迹,听说他之前有个很恩爱的女朋友,可以说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女朋友叫凌羡,但有一天凌羡却突然消失了,好像是转学吧,那段时间,萧柏南的生活一团糟,饭没好好吃,眼睛总是布满血丝,神情疲惫,身体消瘦了许多,看了让人看到都不由得一惊,我不顾他的意愿,闯入他的世界,他很烦我,还让我滚,别多管闲事,我却浑然不听,每天给他送饭,跟着他,也不话多,就只是默默的跟着,有人说我是舔狗,是小人,趁凌羡不在就撬墙角,我不在乎别人用什么眼光看我,我只在乎萧柏南。
后来时间一久,他开始接纳我,主动找我搭话,他话也不多,就只是“你可以不用对我这么好,也不用每天围着我转,这样只会耽误你,做你自己就好”之类的话语,声音冷淡,没有过多的关心,但我却很开心,这样很没出息,但我好像这辈子都改不掉了。
十七岁的少女心事藏不住,高三,我给他写了情书,对他说“萧柏南,我喜欢你!”少女的嗓音劈开吵杂的走廊,可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转身就走,“萧柏南——”嘴唇轻微颤抖,几次开合后最终抿成一条直线,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像个小丑一样,周围人窃窃私语:“这不是那高三(2)班的江芜嘛,怎么还是那副舔狗的样子”“怎么,被拒绝了,笑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周围的嘲笑声音越来越大,耳朵里的声音却越来越小,越来越远,直至什么也听不见,我抿着唇,嘴角极轻地往下压了压,像在无声地吞咽某种酸涩。整张脸仍是安静的,甚至带着一点故作镇定的微笑,可那圈红却泄露了所有——像初春的桃枝,看似坚韧,其实轻轻一碰,就会抖落满地的花瓣与露水。
我抬头准备微笑面对舆论,却看到一个去而复返的人,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比平时还要温柔,他很少直视谁,目光总是虚虚地掠过人群,落在某个遥远的点上。可一旦聚焦,那视线便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过来,让我无处可逃,他忽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发疼,却在触及我皮肤的瞬间放轻了力道。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把拽进怀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心跳声震耳欲聋,隔着衣料烫着我的耳廓。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想推开,但他却抱得更紧,我刚想开口质问:“你不是走——”话未说完,他的指尖突然抵上我的唇,微凉的触感像一片雪落下,截断了所有未尽的音节,“江芜,一起考清大吧”,每个音节都落在恰好的位置,没有颤抖,也没有迟疑。远处钟楼正传来悠长的报时声,惊起一群白鸽,扑簌簌的振翅声里,他收回了手,而我再也想不起,原本要说的那句话。
后来我们一起上了清大,我们想一对情侣一样,坐着情侣做的事,但除了接吻,这么多年我一直努力向他靠近,拼了命的学习,考上了曾经遥不可及的清大,我想,他只是还没有爱上我,那我就先爱他,等我把他的心伤填补了,他肯定就会爱上我,哪怕只是一点点的喜欢,直到大学毕业,他拉住我的手,直直看着我,那双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琥珀般的浅褐色,却总像隔着一层薄雾,让人看不真切。睫毛投下的阴影为他的目光增添了几分疏离感,仿佛永远站在世界的边缘静静观察。当他不笑的时候,眼尾会微微下垂,带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感,像是已经看透了太多,“江芜,我们结婚吧,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们结婚后,他对我很好,即使工作再忙,还是会陪玩逛街、约会,只要我想要,他都会满足我,可每当他喝醉后,嘴里却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羡羡,羡羡……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啊——”他每次应酬回来都喝得烂醉,嘴里喊的都是凌羡,真是活该,堂堂清大才子,萧氏集团继承人居然被一个甩了他七年的女人欺骗至此,如果爱他,那为什么要消失七年,一声不吭,撇下他就不管,是我陪他走出那段阴暗的路,我知道他心里对凌羡的执念,所以婚后整整五年,我从来没戳破这层窗户纸,和他在一起总是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他总能把我照顾得很好,知道我的小习惯,爱睡懒觉、有起床气、爱吃什么和讨厌什么,关键居然连我都自己都记不清的例假他都知道,让我真的觉得他对我是有爱的,他很会隐藏情绪,可能是他家庭的原因,他做什么情绪都是冷冷淡淡的,他看待谁,眼神都像透过一层薄雾,既不冷漠,也不热切,只是安静地存在着 ,只有提出要和我结婚,照顾我一辈子时,加上眼尾那颗痣,显得温和许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婚后我总能看到他双眼微红的发怔的看着我,我最讨厌他这样看我,像是在透过我看着另一个人,但我又很心疼他,又不知该如何,也许我们的感情本身就有问题,他不说爱我,却又承诺要照顾我。
梅雨季后的第一缕晒透棉被的阳光。我像溺毙的人终于抓住浮木,而他只是轻轻握住我颤抖的手,没有说“别怕”,只是安静地陪我等这场暴雨过去,他总是情绪冷淡,话不多,但却让人很安心,所以让我从没后悔过和他结婚,没有青涩的告白,只有承诺一生的誓言。
直到我现在亲眼看着他给另一个女人发的消息,从五年前就一直断断续续发到现在“羡羡,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你快点想起来吧,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手忍不住颤抖,屏幕上清晰的字眼一字一句扎在我心上,犹如刀割,五年啊,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待我的,是不是很可笑,奇怪,我没哭,平时擦破点皮都会流泪的人,现在只觉得心脏骤停,痛吗,也许吧……
我平静的走到萧柏南面前,举起手机,让他看清手机上的内容,两人都没有说话,我抬眼对上他像一片无风的湖,没有涟漪,没有暗涌,只有一种近乎透明的平静。 每次和他对视都让我心悸,会错觉自己是他眼中唯一的存在,可现在只让我很恶心,他这样好像是觉得自己没有错,自己没有背叛婚姻,我试图说话,却只挤出一丝气音,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下一秒就要断裂,我咬住下唇想稳住声音,却还是漏出一丝呜咽,像风吹过裂开的窗缝,我强忍住泪水开口:“萧柏南——你没有心,这么多年……你把我……当什么,替身?”他嘴角抿成一条线,无视的看着我,眼神好像有一丝波动,“是你亲口说不会再让我伤心的,我信了,因为我相信你就是那个对的人,可这么多年你把我当什么!你他妈爱过我吗”我无力的说出最后一句话,瘫坐在地,整个人十分狼狈,他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审视着我,“你先起——”他话未说完,就被我出声打断:“你……不像他了,他没让我这么伤心过,既然你也只是把我当做替身”,我抬头看着那颗痣,抿嘴一笑“那就离吧,各自安好”。
“萧柏南,如果这么多年一点爱都没有,那也太苦了”,"再见,"她轻声说,手指松开的样子像放走一只从未真正抓住过的蝴蝶。那天,同样是梅雨季,栀子花开了,沾水后呈现半透明的糯白,水珠在花瓣上滚动时折射出青灰天空,他抓起手边的东西砸向墙壁,陶瓷杯碎裂的声响像他崩断的理智。拳头砸向镜面,裂纹蛛网般蔓延,映出无数个支离破碎的自己。最终他瘫倒在满地狼藉中,手指抠着地板缝隙,呜咽声从齿缝渗出:“羡羡别走……” 可回答他的只有窗外暴雨,和胸腔里永不停歇的绞痛。
有些记忆像梅雨,你以为晾干了,却早已霉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