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雪雾时,萧云弋终于望见那座嵌在绝壁间的古刹。青霜覆瓦的屋檐垂着三尺冰棱,山门前的石阶早被积雪吞没,唯有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通向低处
守门的老僧正在扫雪。见萧云弋踏雪而来,他竟不问来意,叫了厨房的人端来半碗热气腾腾的粥:“吃罢,山巅的雪要吃人。”
禅房内,十位老僧围坐诵经,他们聚集在此或是为了信仰,或是为了逃避,或是隐士大能厌倦了山下的生活
萧云弋跪坐听禅,三日时间里面看冰晶在厨房瓦边上凝结又融化。
这里生存条件恶劣,就连她都有点吃不消,但是看着周围的和尚一点不适之感都没有,厨房还有一些山下才有的粮食——她就猜出来这些和尚武功不低,最低的都是扶摇境了,而且其中几个人应该颇有家产,不然怎么活下去
直到第四日寅时,最年迈的主持忽然睁眼:“施主剑气太盛,扰了佛前青灯。老衲知晓施主来意,心愿了结后请速速离去吧”
后山剑冢前,主持的袈裟被朔风卷得猎猎作响。他指着冰层下隐约可见的两道剑影
“且看施主与剑是否有缘分了”
萧云弋指尖抚过冰面,寒气刺骨。指尖蔚蓝色的内力刚碰到冰面就有裂缝展开。当冰层轰然炸裂,冰块在指尖迸发的内力下化为齑粉时,两柄长剑破空而出,在月光下泛起幽蓝的光。
老主持拾起一片碎冰,冰里冻着半截蓝玉簪:“现在,它们是你的了。”
……
青灯如豆,老主持枯瘦的手指抚过斑驳的经卷:“据说六十年前,有位施主背着情剑上山,在佛前跪了三天三夜。”
窗外雪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后来他削发为僧,却总在月圆之夜去后山舞剑。”
萧云弋拨弄炭火的手微微一顿,火星溅在霜雪剑的剑旁——那正是她从冰层深处取出的古剑。
“他是北离的一不出名的剑客。”老主持从经柜底层取出一卷泛黄的画轴,展开是幅未完成的仕女图。画中女子抚琴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与霜雪剑剑格一模一样的蓝玉戒指。
“他夫人死于难产那夜,安葬好妻子后,他带上经常和夫人共舞的剑来到了这里。那是一对年轻夫妻,男子和女子练好武功后原本想凭着雌雄双剑走江湖的,可惜啊可惜”
老主持指向窗外冰川,“剑客不能原谅自己,他再也没了闯荡江湖的意气风发。那两把剑,是他用亡妻的琴弦缠着剑柄,亲手封进冰层的。后来剑封人亡”
……
晨钟响起时,萧云弋在山中空旷处练剑。双剑搅动的风雪中,隐约浮现出两道虚影——白衣剑客与抚琴女子隔着时空对望。
无意中双剑交击时,剑鸣声里忽然混进了一缕琴音。那声清脆的琴音后,萧云弋手中的剑忽然不再凌厉,反而变得情意绵绵,一舞尽,两把剑突然脱手飞出,钉在山壁碑文上,萧云弋终于清醒了过来
碑文碎屑剥落,露出被冰封几十年的刻字:
“藏剑于此,待有缘人,望尔持剑霜雪名扬天下”
萧云弋拿出了半截蓝玉簪,再看向碑文上的霜雪剑,世上当真有情深不寿
只是萧云弋觉得她怕是一辈子都舞不出那情义绵绵的剑了
(山门外,新雪覆盖了旧日剑客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