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魏嬿婉皇后册封的日子。
寅时三刻,紫禁城还笼罩在靛蓝色的晨雾中。神武门外的更鼓声尚未散去,内务府官员已率领三百名太监在太和殿前洒扫庭除。
金砖墁地上,司礼监太监用黄绸丈量着每一步的距离,确保仪仗队站位分毫不差。丹陛两侧,銮仪卫将新铸的铜鹤香炉一字排开,龙涎香的青烟从鹤嘴中袅袅升起,在晨光中勾勒出虚幻的轮廓。
魏嬿婉站在永寿宫的铜镜前,今日她将成为皇后,嘴角不自觉的露出笑来。
十二名尚仪局女官正为她进行册封前的最后准备。鎏金铜盆中的玫瑰露泛着粼粼波光,宫女们用丝瓜瓤蘸着掺入珍珠粉的香胰子,为她净手濯足。
"娘娘,请抬手。"梳头嬷嬷轻声说道,手中的犀角梳滑过她如瀑的青丝。这是苏州进贡的珍品,据说用这种梳子梳头,头发会格外乌黑亮泽。
嬷嬷一边念着吉祥话,一边将她的青丝挽成发髻,每一根发丝都被安置得妥妥帖帖。
"娘娘请看,"春蝉捧来九龙四凤冠,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激动,"这冠上的东珠是皇上特命福建水师潜水采珠人,在南海二十丈深处寻得的夜明珠,白日里瞧着寻常,夜里能自发荧光。"
魏嬿婉伸手轻抚冠上翡翠雕琢的牡丹花,花蕊处缀着的红宝石触手生温。
朝服内衬是用天山雪蚕丝织就的素纱中单,轻薄如蝉翼,外罩明黄缎绣五彩云凤纹朝袍,金线密织的凤凰在衣袂间若隐若现,腰间的玉革带上悬着翡翠禁步。
"娘娘,时辰到了。"王蟾在门外轻声提醒。
魏嬿婉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脊背,这套服饰上身真不是一般的沉。
辰时正,午门外三声静鞭响彻云霄。太和殿前丹陛大乐奏起《中和韶乐》,七十二名乐工吹奏着编钟、编磬、古琴、瑟等雅乐乐器。
御道两侧,亲王、郡王、贝勒等宗室着蟒袍补服立于东侧,六部尚书、都统等文武百官着朝服立于西侧,在礼部赞礼官的指引下行三跪九叩大礼。
魏嬿婉乘坐的凤辇由十六名太监抬着,缓缓穿过太和门。
辇顶的金凤凰展翅欲飞,辇檐四周垂着十二串珍珠帘,每串正好一百零八颗,象征消除人间百八烦恼。
透过珠帘的缝隙,她看到侍卫们齐刷刷地单膝跪地,铠甲摩擦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
当凤辇停在太和殿前最后一级丹陛时,礼部尚书高声宣唱:"跪——" 三千余名官员同时跪地,朝服下摆摩擦金砖的声响如同春雷滚过。
魏嬿婉在女官搀扶下踏着红毡缓缓前行,朝服后摆上绣的百鸟朝凤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八名宫女手持孔雀羽扇紧随其后,为皇后遮挡并不存在的尘埃。
"宣册——"鸿胪寺卿捧着金册朗声诵读。这金册由户部精炼的赤金打造,每页都用錾子刻着满汉双文,边缘雕着缠枝莲纹。
"奉天承运乾隆,诏曰:魏佳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册封为皇后,钦此!"
紧接着又打开另一卷明黄绢帛:"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后魏佳氏,温恭淑慎,克佐壸仪……特恩封皇后之父魏清泰为一等承恩公,赐府邸一座,食禄千石;其母杨氏,赐一品诰命夫人……"
"臣妾领旨谢恩。"魏嬿婉的声音回荡在太和殿前。
乾隆从龙椅上起身,亲手将皇后金宝授予魏嬿婉。这方金宝重达二十八两,印钮为盘龙交颈造型,印文用篆书刻着"皇后之宝"四个大字。
当魏嬿婉双手接过时,乾隆的手指在她掌心轻轻一按,只有他们才懂的默契在指尖流转。
她抬头望向乾隆,在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是欣喜。
"拜——"随着赞礼官拖长的声调,魏嬿婉向着太和殿行六肃三跪三拜礼。
礼成后,魏嬿婉换乘金顶凤舆,在卤簿仪仗的护卫下巡游六宫。
最前方是二十四名銮仪卫手持龙旗、豹尾枪开道,随后是八十一人组成的乐队,吹奏着《丹陛大乐》。
凤舆经过东西六宫时,所有嫔妃必须跪在宫门前迎驾,这是中宫皇后才享有的尊荣。
当仪仗行至翊坤宫时,魏嬿婉看见了如懿静立道旁。
今日的如懿穿着贵妃朝服,四目相对的刹那,魏嬿婉见对方缓缓福身,动作从容,看不出丝毫不甘。
但魏嬿婉知道,如懿心中必定波涛汹涌。至于如懿心中想法如何,这不是魏嬿婉想知道的。她只需要知道,现在跪在凤舆前的是如懿,而端坐其上的是她魏嬿婉,这就足够了。
申时末,坤宁宫前的萨满祭司开始击鼓诵经。按照满族旧制,帝后需在此共饮合卺酒。
乾隆亲手将匏瓜剖成两半,斟上吉林将军进贡的鹿血酒。
魏嬿婉接过酒器时,发现匏瓜内壁用金粉写着"永结同心"四字,抬头正撞进帝王含笑的眼眸,她也对着乾隆微微一笑。
坤宁宫早已装饰一新,大红喜字贴在朱漆大门上,鎏金香炉中龙涎香袅袅升起。
魏嬿婉在女官的帮助下更换了吉服——一件正红色绣金凤的嫁衣,头戴镶嵌东珠的钿子,耳边垂下的珍珠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殿外,二十四名侍卫轮流射响鸣镝,这是满洲传统的"射响箭"庆贺仪式,箭矢破空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