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11

暮色如墨，浓稠地泼洒在盛府的飞檐翘角上。林噙霜跌跌撞撞地回到偏院时，灯笼的光晕在她脚下摇晃成破碎的光斑。

雪娘正倚着门框打盹，怀中的针线笸箩随着呼吸轻轻晃动，突然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昏黄的烛光里，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人——那双往日总是含着淡淡忧愁的杏眼，此刻空洞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一丝生气；

脖颈处蜿蜒的淤青在烛光下泛着可怖的青紫色，像一条毒蛇盘踞在细腻的肌肤上；藕荷色褙子被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里面的白色中衣染着斑驳血迹，在夜风中轻轻飘动，似在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暴行。

“小姐...”雪娘的声音瞬间哽咽，泪水夺眶而出。她慌忙起身去取干净衣物，却被林噙霜抬手制止。

只见林噙霜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妆奁前，颤抖着拿起木梳，一下又一下地梳理着散乱如麻的长发。

铜镜映出她惨白如纸的脸，红肿的嘴唇带着难言的屈辱，发间那支素银钗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几缕发丝凌乱地垂落。

“去告诉太太，就说我身子不适，明日不能去请安了。”她的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冰冷又空洞，仿佛整个人的灵魂都已被抽走。

雪娘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林噙霜的腿，泣不成声：“小姐，咱们告诉老太太吧！老太太一定会为您做主的！” 

林噙霜低头看着她，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笑，笑声中满是绝望与嘲讽。她的手指缓缓抚过脖颈上的伤痕，声音带着刺骨的寒意：“做主？如何做主？我已非完璧，要么死，要么...”话未说完，泪水无声地滑落。

夜色渐深，整个盛府陷入沉睡，唯有偏院里偶尔传来压抑的啜泣声。 

次日清晨，晨光刚刚刺破薄雾，王若弗尖利的尖叫声便如利刃般划破了盛府的宁静：“好个不要脸的小贱人！竟敢勾引主君！”

她穿着华丽的织锦襦裙，发髻上的金钗随着愤怒的动作叮当作响，带着一群看热闹的婆子丫鬟，气势汹汹地朝着寿安堂走去。一路上，众人窃窃私语，眼神中满是幸灾乐祸。

此时，盛老太太正端着青瓷茶盏用早膳，手中的象牙筷子“啪”地掉在桌上。

“你在说什么”

“还不是老太太养的那只狐狸精，昨儿竟然勾引主君。”王若弗气势汹汹的说道，今天是她在这个家最有底气的一天。

老太太颤声吩咐道：“快，快去霜丫头院里！”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与焦急。

当众人赶到偏院时，只见雪娘瘫坐在门外，泪水早已哭干，眼神呆滞地望着天空，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小姐，是奴婢没用，救不了您...”

屋内，林噙霜一袭白衣悬在房梁上，脚下的绣凳歪倒一旁，桌上摆着一封绝笔信，墨迹未干。信上的字迹凌乱，满是绝望与不甘。

“还愣着做什么，快救人！”盛老太太厉声喝道，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几个壮实的婆子立刻冲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林噙霜抱下来。

只见她脖颈上一道紫红色的勒痕触目惊心，面色青紫，已然没了气息。

“还有气！”房妈妈探了探鼻息，急忙掐住林噙霜的人中，一边救人一边暗自叹息。

她看着林噙霜瘦弱的身躯，心中满是疼惜——多好的姑娘啊，怎么就落到这般田地？

过了许久，林噙霜猛地剧烈咳嗽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顺着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边散乱的发丝。她虚弱地呢喃着：“让我死...”

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眼神涣散，透着深深的绝望，“我已经没脸活了...”她的手指无力地抓着床单，指节因昨夜的挣扎仍然泛着青紫，仿佛还在诉说着那场噩梦。

王若弗见状，冷笑着上前，眼中满是鄙夷：“要死就死远些，别脏了盛家的地！”

“闭嘴！”盛老太太罕见地动了怒，声音震得众人耳膜生疼，“这里还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她瞪了王若弗一眼，又转向林噙霜，语气瞬间柔和下来，满是心疼与愧疚，“好孩子，别怕，我会为你做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说一说。”

她轻轻握住林噙霜的手，试图给予她一丝温暖与安慰。屋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林噙霜眼中委屈的看向盛老太太，“老太太，我……四哥哥他……”

林噙霜嘴角颤抖，不知该如何说起，又呜呜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