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时,大人的高热终于退了三分,小女孩也不再高热,荣飞鸾的情况最轻,这个家也需要她来照顾。
林噙霜留下足够的药材和详细的服用说明,又用白酒浸泡过的布巾让荣飞鸾给每个人擦拭了手心脚心。
"记住,门窗每日要通风,但病人不可受凉。用过的布巾必须煮沸,排泄物要深埋。"她再三叮嘱,"有任何变化,立刻派人到盛府找我。"
回府路上,林噙霜坚持不放下轿帘。
街道两旁的景象令她心惊——几乎每隔几户就有人家门前挂着白幡,几个官差正挨家挨户抬出盖着白布的尸首。
哀哭声此起彼伏,与往日的繁华形成鲜明对比。
"听说城东已经死了二十多人..."雪娘小声嘀咕,"小姐,咱们以后别去这种地方了,万一染上..."
林噙霜没有回应,只是望着远处一家药铺门前排起的长队。有人突然倒地不起,引起一阵骚动。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心中已有决断。
盛府书房灯火通明。盛纮正与师爷焦头烂额地翻阅医书,桌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疫情报告。见林噙霜进来,他连忙起身,脸上写满担忧。
"霜儿怎么这时候出门?城里正闹时疫,太危险了!"他快步上前,却在距离三步远的地方停住,犹豫着是否该靠近刚从疫区回来的妻子。
林噙霜解下面纱,露出疲惫却坚定的面容。"官人,不是普通时疫,"她直接道出最坏的可能,"是热瘟。"
"哐当"一声,盛纮手中的茶盏落地粉碎。师爷倒抽一口冷气,手中的毛笔掉在刚写好的奏折上,晕开一大片墨迹。
热瘟二字意味着什么,在场众人都清楚——三年前隔壁州县因此死了上千人,连知县都未能幸免。
"你...你确定?"盛纮声音发紧,"府衙的御医说是春瘟..."
林噙霜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这是我外祖当年在太医院时记录的治瘟方子,上面详细记载了热瘟的症状。荣家病人的情况与之完全吻合。"
师爷如获至宝地接过册子,却很快皱眉:"这方子用药太猛,砒霜用量这么大,老弱怕受不住..."
"所以我做了改良。"林噙霜又取出一张墨迹未干的新方,"用黄连替代部分砒霜,再加一些药材固本培元。今日已在荣家试过,高热退了三分。"
盛纮望着林噙霜沉静的侧脸,突然意识到这个平日娇弱的女子竟有如此魄力。他犹豫片刻,终于握住林噙霜微凉的手:"霜儿,这方子若真有效..."
"官人,"林噙霜直视他的眼睛,"我打算明日开始施药。药膳堂这些年盈余不少,正好买药材。"
"太危险了!"盛纮脱口而出,"你可知这病多凶险?万一你..."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林噙霜轻轻回握,声音柔和却坚定:"正因凶险,才不能坐视,这些年来,扬州百姓到药铺买药,也让我赚了不少,如今拿出一些药材,对我来说只是一些损失,对百姓来说,就是性命攸关。况且..."她压低声音,"若此事成了,便是官人的政绩。扬州通判年事已高,若能在此时立下抗疫之功..."
烛光下,盛纮看见林噙霜眼中闪烁的光芒,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那份为他筹谋的聪慧,陌生的则是那份医者特有的坚毅。
"好。"盛纮终于点头,"但你必须答应我,要万分小心。"
林噙霜微微一笑:"有官人挂念,妾身自当保重。"她转向师爷,"还请先生协助统计染病人家,我们明日就从最严重的街区开始。"
师爷连连称是,眼中却闪过一丝疑虑。他悄悄瞥了眼盛纮,欲言又止。
“官人,陪我一起去药铺,趁时候还早,多配一些药出来。”
“好”
夜深人静时,林噙霜在药房配药。月光透过窗棂,在她纤细的身影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同一轮明月下,荣家,服过药的荣母第一次安稳入睡。
荣飞鸾守在母亲身边,看着母亲他们已经可以安稳入睡,眼中泪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