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57

"你们今天成何体统！"

盛纮一掌拍在紫檀木案几上，震得青瓷茶盏叮当碰撞，几滴滚烫的茶水溅落在案几上，瞬间洇开一片深色水痕。

他面色铁青如霜，额角青筋如蚯蚓般暴起，宽大的湖蓝色官服袖袍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腰间玉带上的银鱼佩饰叮咚作响。

祠堂内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在斑驳的砖墙上，那影子随着烛光晃动，时而拉长时而缩短，却始终笼罩着跪在地上的三个女儿。

香炉中升起的青烟在烛光中蜿蜒盘旋，给肃穆的祠堂更添几分压抑。

明兰慌忙端正跪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她低垂着头，鸦羽般的睫毛不住颤动，晶莹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往下掉，在青石地面上洇开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

"爹爹恕罪，是女儿不懂事......"她声音细如蚊蚋，带着明显的鼻音，肩膀随着抽泣微微颤抖，像寒风中瑟缩的嫩柳，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怜惜。

如兰却梗着脖颈，杏眼圆睁，一抹不服输的倔强。她跪得笔直，丝毫不显怯意，反而透着一股理直气壮的架势。

"是六妹妹非要来看，我才......"

"五妹妹！"墨兰突然出声打断，即使在这种场合也不失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她紧握的双手指尖微微发白，泄露了内心的紧张。"明明是你硬拉着六妹妹来的。"

如兰猛地转头瞪向墨兰，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她小巧的鼻翼快速翕动，胸口剧烈起伏，杏黄色的衫子随之波动："四姐姐胡说！若她不愿意，我能拽得动吗？"

明兰闻言身子一颤，眼泪落得更急。她偷偷抬眼看向如兰，那双湿漉漉的杏眼里满是难以置信和受伤

如兰却视若无睹，反而用眼神狠狠剜了她一下，嘴唇微动无声地威胁着，示意她赶紧附和自己的说法。

盛纮冷眼旁观这一切，将如兰频频威胁明兰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他眼中怒火更甚，重重拍案的声音惊得烛火都为之一颤。

"如兰！"他声音如雷贯耳，在空旷的祠堂内回荡，"你身为姐姐，不但不约束自身，还推诿责任！"

祠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大娘子提着杏色裙摆匆匆赶来。一见如兰跪在地上，立刻心疼地扑过去护住女儿。

"主君！"王大娘子声音尖利如裂帛，"定是有人撺掇如儿，她一向最是乖巧守规矩......"

"够了！"盛纮怒斥一声，他指着如兰，手指因愤怒而微微发抖："你看看如兰被惯成什么样子？整日仗着嫡女身份欺负姐妹！在我眼前就敢威胁她的妹妹 私底下不知道是如何张扬跋扈呢"

王大娘子还要争辩，盛纮已经拂袖转身："明兰、如兰，今晚就在祠堂跪着！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墨兰暗自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告退，却听盛纮又道："墨兰虽无大错，但身为长姐未能及时劝阻，罚抄《女诫》三遍！"

墨兰低头应是时，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个妹妹，目光在明兰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厚重的祠堂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外界的光亮和声音隔绝在外。

昏暗的烛光中，如兰立刻变了脸色。她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揉着已经发红的膝盖，嘴里不住抱怨：

"都怪你！若不是你笨手笨脚撞倒屏风，我们怎会被发现？"她恶狠狠地瞪着明兰，眼中怒火熊熊，"方才为何不帮我说话？"

明兰沉默不语，烛光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显得格外楚楚可怜。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泪水无声地滴落在手背上。

如兰见她这副模样更加来气，猛地凑近她："装什么可怜？每次都是这样！在爹爹面前装乖，背地里却......"

"五姐姐。"明兰突然轻声开口，声音虽轻却异常清晰"屏风是你撞倒的，最先提议去偷看的人也是你。"

如兰一噎，脸色涨得通红，像极了熟透的苹果："你！"

"我本不想去的。"明兰抬起泪眼，目光澄澈如秋水，直视如兰的眼睛，"是五姐姐硬拉着我，为什么要把所以的错误推给我。。"

明兰往旁边挪了挪，声音平静却坚定："我现在不想和五姐姐说话。"

说完便转过身去，留给如兰一个沉默的背影。

如兰呆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

祠堂重归寂静，只有烛芯偶尔爆出细微的噼啪声。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将两个少女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