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噙霜84

林栖阁内，烛火摇曳，将母子二人的身影投映在雕花窗棂上。林噙霜端坐在紫檀木圈椅上，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茶汤早已凉透却浑然未觉。

她凝视着眼前已长成翩翩公子的儿子，眼底泛起一丝恍惚——当年那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如今竟要议亲了。

"枫儿，明日你父亲要去韩家求亲，你可知？"

盛长枫俊秀的脸上倏地浮现出一抹红晕，那抹红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颈，他垂下眼睫，在烛光下投落两片阴影："父亲已经和儿子说了。"

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阿娘，儿子...儿子其实见过韩家姑娘一面。"

林噙霜眼睛一亮，身子不自觉地前倾。她敏锐地捕捉到儿子眼中闪过的柔情，那分明是少年情动的模样。

心中顿时转过千百个念头——难怪韩家主动提亲，原来早有渊源。她刻意放缓语调，带着诱哄的意味："哦？快与阿娘说说。"

"那日诗会散后，儿子在樊楼独酌...忽见临窗的雅座落下一方手帕。"

林噙霜屏住呼吸，看见儿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那笑容里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温柔，两情相悦总比盲婚哑嫁强。

"儿子拾起追出，"长枫继续道，眼中泛起细碎的光，"正遇韩家姑娘回寻。她...她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明明慌张得很，偏要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

林噙霜细细打量着儿子的模样，心中只有欣慰，欣慰这门亲事竟是天作之合。"枫儿！"

"韩家门第高贵，你既对韩家姑娘有意，这门亲事能成实属难得。"她指甲轻轻叩击案几，"日后你须得更加勤勉，万不可辜负了韩家姑娘。"

长枫闻言立即正色，挺直的腰背在烛光下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他抬眼时，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儿子明白。"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儿子一定努力当差，给阿娘、妹妹，还有..."耳尖又红了红，"还有韩姑娘争一份体面。以后..."他的声音突然哽咽，"以后我就是你们的依靠。"

林噙霜心头猛地一热，眼眶瞬间湿润。她仓皇低头，假装整理衣袖，实则借着这个动作抹去眼角的湿意。她伸手轻拍长枫的手背，触到他指节处因常年执笔留下的薄茧，心头又是一软——她的枫儿，终究是长大了。

"好孩子。"她柔声唤道，却在下一刻话锋一转，"阿娘也不学大娘子那样 ，给你安排侍妾。"她意味深长地看着儿子，"这女人啊，都希望自己的丈夫对自己是一心一意的。"

长枫敏锐地捕捉到母亲情绪的变化。他望着阿娘，想起在他小时候听到的风言风语，神色骤然一黯："儿子...儿子知道。"

"儿子从来不怪阿娘。"他突然抬头，眼中燃着令人心惊的火焰，"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阿娘不必因为自己是侧室，就觉得对不住我们兄妹，我们都因为阿娘是我们的母亲感到骄傲。"

林噙霜心头剧震："胡说什么！"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强笑道："你且安心准备婚事，其他的有阿娘和你爹在。"

她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他不会亏待了你的。"这话说得极轻，却字字千钧。

她在心里飞速盘算着：盛纮既然这般看重这门亲事，定会在聘礼和宅院上格外用心。

长枫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耳尖又红了起来："母亲，那韩姑娘..."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她闺名叫宜君，儿子想着..."声音越来越低，"是不是该准备些特别的礼物..."

"你自己看着办。"林噙霜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只要不失礼数就行。"

林噙霜望着窗外渐沉的月色，轻声道："不早了，回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