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迅速传遍了盛府上下。不到半日功夫,从正院到偏厅,从厨房到马厩,无人不在议论这桩突如其来的喜事。
厨房后头的柴垛旁,几个粗使丫头围成一圈。"听说韩家小姐生得跟画上仙女似的,三公子可真是好福气!"
"可不是?"正在择菜的碧珠压低声音,"我表姐在韩府当差,说他们家小姐不但精通琴棋书画,连女红都是请的苏州绣娘亲自教导的。"
回廊拐角处,几个管事婆子借着检查灯笼的由头凑在一处。"二公子娶的海家小姐虽说是清流门第,可到底比不得韩家的权势。听说韩相爷在朝中门生故旧遍布六部呢!"
"嘘——"李妈妈紧张地左右张望,"这话要是传到大娘子耳朵里,咱们都得吃挂落!"
"怕什么?"周妈妈不以为然,"这些日子葳蕤轩那位脸色难看得紧,连她最信任的刘妈妈都不敢轻易开口劝。"
葳蕤轩内,王若弗正对着铜镜卸妆。镜中映出一张保养得宜却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她手中的玉簪突然"啪"地一声拍在妆台上,吓得身后梳头的丫鬟手一抖,扯断了几根青丝。
"大娘子恕罪!"小丫鬟立刻跪地求饶。
王若弗却恍若未闻,猛地站起身,宽大的衣袖带倒了妆台上的珐琅胭脂盒。
"好一个韩家!好一个林噙霜!"她咬牙切齿,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柳叶眉几乎竖了起来,"她一个贱妾,仗着老爷宠爱,如今竟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了!"
刘妈妈见状连忙挥手示意丫鬟们退下,自己蹲下身去收拾满地狼藉。她小心翼翼地劝道:"大娘子,您这样生气,反倒让林栖阁那位看笑话。她巴不得您失态呢!"
"笑话?"王若弗冷笑一声,手指紧紧攥着绣有缠枝牡丹的帕子,指节泛白,"她儿子再得意,终究是个庶子!我的华兰嫁的是忠勤伯府嫡子,如兰将来也要许配更好的门第,岂是她能比的?"
今日盛纮请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鸠杖而来,他在堂中摆开八卦盘,将两份生辰八字并排放置,闭目掐算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突然,他猛地睁开眼,一拍桌案:"天作之合!真是天作之合啊!"
林噙霜闻言,手中的团扇不自觉地加快了摇动的频率。
"盛三公子命带文昌,韩小姐八字中正官透出,二人不但夫妻和睦,更能旺家宅、兴子孙!"张半仙捋着长须,"更难得的是,韩小姐的八字能化解三公子命中的一些煞气,这样的好姻缘,老夫多年未见了。"
盛纮大喜,当即命人封了银子酬谢。定亲宴这日,盛府张灯结彩。大门前两排红灯笼高高挂起,中门大开迎接各路宾客。王若弗虽心中郁结,却不得不强打精神在正厅待客。只是那紧绷的嘴角和略显僵硬的微笑,泄露了她真实的心情。
"恭喜盛夫人,府上又要添一桩喜事了!"兵部侍郎夫人笑着行礼。
王若弗端起茶盏掩饰表情:"托您的福。"茶水入口,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另一边,林噙霜周旋于女眷之间,言笑晏晏:"韩小姐最是知书达理,能得这样的儿媳,实在是我们的福气。"
这话飘到王若弗耳中,她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几滴茶水溅在衣袖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宴席散后,王若弗回到葳蕤轩,一把扯下头上的步摇扔在榻上。镶嵌的珍珠蹦跳着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大娘子,喝口菊花茶消消火。"刘妈妈小心翼翼地捧上茶盏。
王若弗冷笑一声,挥手打翻茶盏:"消火?我怎么能消得下这口气!"她猛地转身,指着林栖阁的方向,"你看看她那副嘴脸!一个贱妾,穿着正红色招摇过市,官人竟也由着她!"
刘妈妈叹了口气,低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海家小姐进门的事。那'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规矩,确实苛刻了些,大公子若真依了海家的意思,往后……"
王若弗眼神一冷,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等海氏进门,若真生不出儿子,我看官人还能坚持那规矩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