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浅缓缓睁开眼,晨光透过纱帐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她试着动了动手指,关节发出细微的"咔"响,浑身酸疼得像是被碾过一般。昨夜那张硬板床硌得她辗转难眠,此刻腰背像是被人用裹了棉布的棍子反复敲打过,连指尖都泛着疲惫的倦意。
铜镜中映出一张略显憔悴的脸——眼下浮着淡淡的青灰,像是被人用最细的毛笔蘸了黛粉轻轻描过;唇色也不似往日嫣红,倒像是褪了色的海棠花瓣。
"呵..."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发僵的脖颈。"进来吧。"她扬声道,嗓音里还带着初醒的沙哑。
侍女推门而入时,正看见她斜倚在床柱边,青丝凌乱地垂落在雪白的中衣上。阳光透过窗棂,在她锁骨处投下细碎的光斑,衬得那片肌肤几乎透明。
"姑娘可是没睡好?"侍女连忙上前,捧着的铜盆里热水蒸腾起氤氲的白雾。
上官浅将脸浸入水中,温热的水流漫过眼睑,暂时缓解了酸涩感。她闭气数息,再抬头时,水珠顺着下颌滴落在衣襟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接过侍女递来的帕子轻轻擦拭面颊。帕子上带着淡淡药香,是专门缓解疲劳的草药熏蒸过的。
"回姑娘的话,这是角公子特意吩咐准备的。"侍女低眉顺眼地回答,手上动作不停,为她梳理长发,"公子说姑娘初来角宫,怕是不习惯。"
上官浅指尖微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宫尚角竟会注意到这等小事?她垂下眼帘:"角公子有心了。"
梳妆台前,侍女为她挽起一个简单的发髻。上官浅望着铜镜中逐渐恢复光彩的容颜,手指轻点胭脂,在苍白的唇上晕开一抹嫣红。
正厅内,宫尚角端坐主位,面前的乌木案几上摆着七样精致小菜。翡翠饺子的皮已经不再透明,蟹粉小笼顶端凝结了细小的油珠——显然已经摆放多时。男人修长的手指搭在膝头,玄色衣袖上的暗纹在晨光中若隐若现。
宫远徵站在一旁,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桌沿。银铃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碎声响,像一群被惊扰的蜜蜂。"怎么还不来?"他皱眉看向门外,"哥,要不要我去催——"
"远徵。"宫尚角声音低沉,只两个字就让少年停下了动作,"耐心些。"
宫远徵撇了撇嘴,却也不敢违逆兄长。他转身时,银链哗啦作响,像他躁动不安的心情。"她不过是个外人,凭什么让我们等这么久?"
宫尚角没有回答,只是目光落在门外渐近的身影上。他早已听见那轻盈的脚步声,不急不缓。
上官浅款款而入,一袭淡粉色广袖留仙裙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只是细看之下,那精心描绘的远山眉也遮不住眉心的倦意,点染的胭脂也盖不住苍白的唇色。她微微欠身时,发间一支银步摇纹丝不动:"角公子,徵公子。"
宫远徵冷哼一声,腕间银链哗啦作响:"你怎么才来?让我哥等你这么久!"少年眼底闪着不悦,却在看到她眼下的青影时微微一顿。
上官浅抬眸看他,长睫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昨儿房里的床不好睡,一夜未眠。"
宫尚角目光微动,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他注意到她虽然精心打扮过,却掩饰不住眼角的疲惫。
"我让人给你换个软些的床垫。"他开口道,声音比平时柔和了几分。
上官浅一怔,她没想到宫尚角会如此直接地表达关心。她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笑容:"谢谢角公子。"
宫远徵看着她难得柔和的表情,一时语塞。少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别扭地转过头去,发间银铃随着动作轻晃。
侍女恰在此时捧来新沏的云雾茶,茶香在三人之间缓缓弥漫开来。
"尝尝这个。"宫尚角将一碟水晶虾饺推到她面前,"厨房特意准备的。"
上官浅夹起一个,虾饺皮薄如蝉翼,隐约可见里面粉嫩的虾仁。她小口咬下,鲜美的汁液在口中迸发,竟让她有种久违的满足感。
"味道如何?"宫尚角注视着她的表情。
"很美味。"她轻声回答,不自觉地又夹了一个。
宫远徵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兄长对谁如此上心,少年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成了多余的那个人。
"哥,我吃饱了。"他猛地站起身,银铃乱响,"我去练功了。"
宫尚角点点头,目光却仍停留在上官浅身上。他注意到她吃东西时像只谨慎的小动物,每次只取一小口,细嚼慢咽。
"在这里不必如此拘束。"他突然说道。
上官浅筷子一顿,抬眼看他:"角公子何出此言?"
"你的吃相。"宫尚角难得地解释,"像是在防备什么。"
上官浅一愣,她没想到宫尚角如此警觉。她放下筷子,轻声道:"家教如此,让角公子见笑了。"
窗外,阳光渐渐强烈起来,穿过雕花窗棂,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上官浅抬眼,看向宫尚角的侧脸。晨光中,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中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