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的警钟在深夜时分骤然炸响,青铜钟锤撞碎的不仅是寂静,还有表面平静的假象。九声连响,这是长老殒命的丧钟。栖息在古柏上的夜鸦群惊飞而起,黑压压的羽翼掠过那轮被瘴气染成血色的残月,将钟声衬得如同索命梵音。
上官浅正在房中临帖,羊毫笔尖突然一颤,朱砂滴落在雪浪笺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猩红。她蹙眉望向窗外,只见角宫的侍卫们举着松明火把在回廊间奔窜,跳动的火光将夜色烧出一个个焦黑的窟窿,映得她腕间那对翡翠玉镯泛出诡异青光。
"出事了..."她轻喃。
当宫尚角和宫远徵赶到长老议事厅时,浓重的血腥味已浸透了梁柱间的沉香。月长老的尸体像破败的傀儡般悬在正梁上,脖颈处那道细若游丝的血痕与后背碗口大的贯穿伤形成骇人对比,仿佛有什么凶器从咽喉刺入后又破体而出。
"这伤口是在月长老没有防备的时候刺入。"宫远徵蹲在血泊中,银制护手翻动尸体“月长老应该认识这个凶手”
宫尚角的目光却被那面染血的砖墙牢牢攫住。杀人者以指为笔,蘸着未干的血写下嚣张的诗句。字迹狂草如鬼魅起舞,最后一笔拖出长长的血尾,像是索命无常甩出的勾魂锁:
【执刃殇,长老亡
亡者无声,弑者无名
上善若水,大刃无锋】
"是无名!"宫紫商失声惊叫,镶金边的团扇"啪"地掉在血泊里。这个沉寂二十年的杀手代号让在场众人齐齐变色。
“看来这个‘无名’,是我们的熟人”宫尚角说道。
上官浅第二天知道了昨日发生的事情,她当然知道现在的"无名"是谁,但按照计划,此刻茗雾姬应该潜伏在羽宫搜按兵不动,为何突然对月长老下手?
按照她的计划是让云为衫慢慢接触得到无量流火的信息,经过她的手传回无锋,毕竟云为衫身份特殊,她更得无锋首领的信任。
但无名为何突然对月长老下手?栽赃?嫁祸?宫门这潭死水底下,竟还藏着连她都未察觉的暗流...
宫子羽此刻正在后山试炼,云为衫也去陪同。这场刺杀来得太巧,是谁呢?上官浅有三个怀疑对象,一个是她哥,一个是真正的无名,还有一个……她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难懂是他?
上官浅拢了拢衣袖,她必须尽快联系哥哥,绝不能因为这场变故暴露了他们的计划,可不能让茗雾姬暴露,不然他们的计划就失败了一半,但此举也有好处,让无量流火更快的暴露出来。
角宫书房内,宫尚角面前摊开的名册上,朱砂圈出的十几个名字。他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是密布的红丝,自从月长老遇害,他已三日未眠。
指尖的朱笔突然一顿,晕开成诡异的形状。宫尚角皱眉望向窗外,隔着三重院落,那扇雕花木窗后依然亮着昏黄的烛光,在雨夜里如同不肯熄灭的星火。
这个认知让他胸腔泛起莫名的躁,自那日兰花一事后,上官浅仿再未踏出房门半步。
"公子?"金复捧着新查到的案卷进来,却见主子突然起身,玄色大氅带起的风扑灭了最后一截蜡烛。
雨水顺着青瓦檐角滴成珠帘。宫尚角站在廊下,看着自己映在窗纸上的剪影被屋内烛光吞噬。他抬手叩门,雕花木门很快打开。
"有事?"上官浅问道。
烛光从她身后漫出来,给素白寝衣镀上蜜色的光晕。宫尚角注意到她松散的发髻间斜插着一根银簪,而案几上铺着的画纸墨迹未干,被夜风吹得微微卷边。
画中墨兰栩栩如生,花瓣都细致勾勒。"这么晚还在作画?"他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上官浅冷淡的说道:"角公子连这个都要过问?"葱白手指按上门框,"不如派您那些暗卫十二个时辰盯着我?"
宫尚角的看着她的双眼,这双眼睛那天含着水光,却倔强地不肯落泪。他忽然伸手抵住即将闭合的门扉。
一阵穿堂风掠过,宫尚角闻到了熟悉的沉水香——与他书房用的是同一味,却混着些陌生的苦涩药味。
“公子还有什么事情?”
"你喜欢什么花?"他突然问道。
上官浅正要关门的动作顿住了。檐下灯笼在她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角公子深夜造访,就为问这个?"
宫尚角突然扣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这些天天气不错,你可以出去走走。"
"我想出门或不出门,这是我的自由。"她后退半步,让烛光彻底隔在两人之间,"难道连这点体面,角公子都不愿给吗?"
宫尚角的手悬在半空"夜安。"他终于收回手,转身时大氅扫过阶前积雨,"明日会有新的墨兰送来。"
上官浅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雨幕中,缓缓展开紧握的左手,最后冷哼一声关上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