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画8

花厅近在眼前，知画调整呼吸，换上得体的微笑。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永琪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几样精致的早点。

见她进来，他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尴尬，有愧疚，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悸动。他的衣领处有一道不明显的皱褶，想必是方才与小燕子拉扯时留下的。

"五阿哥。"知画福了福身，姿态完美无缺，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小燕子安抚好，可如今没看到小燕子人影，怕不是和紫薇出了宫？她不着痕迹地扫视四周，花厅里只有几个低眉顺眼的宫女。

"不必多礼。"永琪声音有些干涩，显然还没从昨夜的尴尬中完全恢复。他伸手示意知画入座，指尖微微发抖，很快又缩回袖中。

两人沉默地用着早膳，各怀心事。知画小口品尝着水晶虾饺，借机观察着这个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他的眉眼间还残留着少年气，却已经被宫廷生活和感情纠葛刻上了忧郁的痕迹。他夹菜的动作机械而克制，目光始终避开她的脸，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让他想起昨夜的亲密。

她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萧剑和小燕子的爹方之航，因一首"剃头诗"被皇上下令斩首示众。那首诗她曾偷偷读过——"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字字隐晦却句句诛心，暗含反清复明之意。谋逆乃是诛九族的大罪，皇上能留小燕子一命已是格外开恩。

知画小口啜饮着莲子羹，甜中带苦的滋味在舌尖蔓延。两人和皇上有杀父杀母之仇，毁家灭满之恨，显然无法解开。这样的血海深仇，就像一颗埋在花园里的火药，随时可能将表面的平静炸得粉碎。

老佛爷自然是第一时间向着皇上，顾忌他的安危。可同时她也怜惜五阿哥和晴儿，不想皇上因为此事而迁怒两人，断送前程，枉送性命——尤其是皇上还对五阿哥寄予厚望。

知画的指尖轻轻敲击瓷碗，发出细微的声响。如此一来，老佛爷就更加看不上小燕子了，横看竖看，都觉得她碍眼。那个不懂规矩的野丫头，不仅带坏了永琪，还引来了萧剑这个祸患。

记忆中的画面清晰浮现：老佛爷用迷药抓了永琪、小燕子、萧剑和晴儿，以及紫薇、尔康一众人，将他们一起关入慈宁宫的密牢中。从他们的谈话中得知，萧剑似乎因为和小燕子的兄妹之情，以及和晴儿的男女之爱放弃了报仇。

知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多么感人的亲情与爱情，足以让一个男人放弃血海深仇。

可他这样一个不安全因素，又武艺高超，老佛爷如何能放心的让他在宫中行走？又如何能坦然安心的放他离开？若杀了萧剑，势必会伤了对他情根深种的晴儿，也会让永琪更加怜惜小燕子。最重要的是，动作大了，肯定会惊动皇上。

几番思量之下，老佛爷便提出让五阿哥娶知画，把知画这颗棋，顺利安插进景阳宫，并且要以嫡福晋的身份迎娶她。

如此，她就答应放萧剑一命，让他离开。知画放下筷子，绢帕轻拭唇角。多么精妙的算计——一箭三雕，既解决了萧剑的威胁，又给小燕子添了堵，还给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找了个门当户对的福晋。

老佛爷一是希望知画能收拢五阿哥的心，让他不要只沉迷与小燕子的儿女私情；二是让她去景阳宫看着小燕子，以免她做出伤害永琪和皇上之事；三来，就是希望知画能为五阿哥开枝散叶，增加他在立储这件事上的筹码。知画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那里将孕育一个被众人期待的孩子——绵亿。

而原主也适时的利用了这一点，成功的嫁给了永琪，成了嫡福晋。她从小受的教育就是如此——男子三妻四妾很正常，她爹也有好几个姨娘，周围有身份的男人个个如此，更何况是个深受皇上喜爱的皇子。能以汉家女子的身份成为永琪的嫡福晋，她没觉得她错了，相反，她还会觉得庆幸。

知画在心中为原主叹息。那个少女也曾天真地以为，只要她足够好，永琪终会看见她的真心。

她也从未奢望过永琪能只爱她一个，只要心里有一点点儿她的位置就好。她还想着婚后能有机会去亲近永琪，让他慢慢爱上她。可永琪摇摆不定，今日和小燕子闹别扭了，扭头就给她一点甜头；明日和好了，又兜头给她一盆冷水。反反复复，到头来，他和小燕子抽身潇洒离去，独留给她一场空。

"知画？"永琪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回。他不知何时已经放下筷子，正疑惑地看着她，"你...还好吗？"

知画展颜一笑，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疏离也不过分热络："无事的，多谢五阿哥关心。"

这个男人永远在两个人之间摇摆，既放不下对小燕子的感情，又无法抗拒她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