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56

碎玉轩的窗棂积了层薄灰，甄嬛倚在临窗的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平坦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生命，如今只剩空荡荡的痛楚。

"小主，皇上来了。"流朱匆匆进来通报，声音里带着久违的欣喜。

甄嬛眼皮都没抬一下："就说我睡了。"

"这..."流朱急得直跺脚，"这都第三次了，皇上若再不悦..."

"由他去。"甄嬛转身面向墙壁，锦被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殿外，胤禛听完宫女的回禀，脸色阴沉如水。苏培盛缩着脖子不敢出声，眼看着皇上拂袖而去。

"皇上起驾——"

随着太监尖利的通传声远去，甄嬛终于让眼泪决堤而出。她抓起枕边的婴孩肚兜——那是她一针一线绣的，如今再也用不上了。

"嬛儿！"沈眉庄闯进来时，正看见甄嬛将脸埋在那件小衣裳里痛哭。她一把夺过肚兜，厉声道："你这样作践自己，正合了那些人的意！"

甄嬛抬起泪眼："那我还能怎样？皇上他..."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沈眉庄不由分说地拽起她。

冷宫的朱漆大门斑驳剥落，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殿内传来疯癫的笑声："皇上！您来看臣妾了！"

甄嬛倒吸一口凉气。昔日明艳照人的丽嫔如今蓬头垢面，正对着一面破镜子描眉画眼。那眉黛早已干涸，在她脸上划出可笑的痕迹。

"看到了吗？"沈眉庄声音冰冷，"在这深宫里，失了宠的女人连发疯都没人在意。"

甄嬛浑身发抖。照镜子的丽嫔突然转头，浑浊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她："你也来了？哈哈哈...下一个就是你！"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甄嬛踉跄着跑出冷宫，寒风刮在脸上生疼。她突然清醒了——这样自怨自艾下去，她只会成为第二个丽嫔。

"眉姐姐..."她抓住沈眉庄的手，眼中燃起久违的火焰，"帮我。"

除夕夜的倚梅园，红梅映雪，暗香浮动。果郡王将鎏金香盒递给甄嬛时，手指微微发抖："这是我托人找得蝴蝶，但...你真的决定好了？"

甄嬛："允礼，多谢你的帮忙。"

果郡王苦笑："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感谢。"

"我知道。"甄嬛终于转头看他，眼中含着泪光，"但在这深宫，我们都没得选。"

远处传来脚步声，果郡王不得不退入暗处。他看着甄嬛走向梅林中央，看着皇兄在见到彩蝶绕她飞舞时惊艳的表情，看着那个他深爱的女子被皇兄打横抱起...

养心殿内，甄嬛任由胤禛为她拭去脸上并不存在的泪水。当皇上俯身吻她时，她瞥见窗外一闪而过的白色衣角，心中划过一丝刺痛。但很快，她环住了胤禛的脖颈，这是她复仇必须付出的代价。

延禧宫正殿内，安陵容浑身湿透地躺在产床上，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又一波剧痛袭来时，她死死咬住唇间的软木，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主子，再加把劲，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接生嬷嬷说道。

安陵容涣散的目光聚焦到床顶的雕花上，她猛地抓住两边的垂绦，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后，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划破凝滞的空气。

"生了生了！是个小阿哥！"

殿外，胤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茶盏被衣袖带翻，滚烫的茶水泼在龙袍上都没察觉。皇后瞥了眼皇帝失态的模样，指尖在袖中掐进掌心。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接生嬷嬷抱着裹在大红缂丝襁褓中的婴儿出来，脸上堆满笑容，"姝嫔娘娘生了个小阿哥，六斤八两，大吉大利！"

众妃嫔齐刷刷起身行礼："恭喜皇上喜得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