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晞月75

御花园西角，秋阳透过稀疏的云层洒下斑驳光影。卫嬿婉咬着下唇，纤细的手指死死扣住沉重的青瓷花盆边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盆中那株名贵的"金凤朝阳"菊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金黄的花瓣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她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鬓边碎发。这盆花是嘉嫔点名要摆在寝殿的，若是出了差错……卫嬿婉不敢往下想，只能更加小心地挪动脚步。刚转过一座嶙峋的假山，忽见一道橘色身影如小旋风般迎面撞来——

"砰！"

花盆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卫嬿婉右手食指被碎片划破，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痛。那撞人的小女孩也跌坐在草丛里，发间金铃"叮当"乱响，蜀锦裙摆上沾满了草屑。

"嘶——"卫嬿婉倒抽一口冷气，顾不得手上伤口，目光落在小女孩裙摆上精致的穿花蝶纹上，心头猛地一颤。这绣工、这料子……这是皇贵妃宫里的四公主？她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来，整个人如坠冰窟。

草丛里的璟瑶揉着膝盖，杏眼里蓄起泪花："好疼……"声音里带着委屈的哭腔。

永瑚立刻跑到姐姐身边，小手笨拙地拍着她的背："姐姐，你怎么了？"他瞪着圆圆的眼睛，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宫女。

卫嬿婉脸色煞白如纸，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远处已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宫人们焦急的呼喊越来越近："公主！阿哥！"那声音每近一分，她的心就沉一分。

若被嘉嫔知道我惹祸……她本能地后退半步，却在看到碎裂的花盆和歪倒的名贵菊花时僵在原地。完了，这下两头都逃不过责罚了。

"阿哥！公主！"星璇带着一众宫女急匆匆赶来，见璟瑶跌坐在草丛里，永瑚正在安慰她，裙摆沾满了草屑，小脸皱成一团，顿时心疼不已。

"快扶公主起来！"星璇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检查璟瑶的手掌，只见白嫩嫩的掌心擦破了一层皮，渗出点点血丝。她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让皇贵妃娘娘看见，还不知要心疼成什么样。

璟瑶扁了扁嘴，眼里噙着泪花："星璇姑姑，手手辣辣的……"她伸出受伤的小手，上面还沾着泥土和草叶。

"奴婢这就带公主回去上药。"星璇正要抱起璟瑶，身旁一个眼尖的宫女突然指着卫嬿婉道："姑姑，这宫女满身尘土，莫不是她冲撞了公主？"

永瑚立刻指着卫嬿婉，奶声奶气却异常清晰地说："星璇姑姑，就是她撞了姐姐！"小孩子不懂掩饰，直接道出了真相。

卫嬿婉"扑通"一声跪下，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闷响："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搬着花盆躲闪不及……"她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额头紧贴冰凉的地面不敢抬起。

"启祥宫的？"星璇眼神陡然锐利，认出了卫嬿婉衣襟上的徽记。嘉嫔素来与自家主子不睦，如今她宫里的人又伤了公主……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卫嬿婉伏在地上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能感觉到星璇审视的目光如刀子般落在自己背上，却不敢有丝毫动作。

"让你们主子自己去向皇上和皇贵妃娘娘解释！"星璇冷哼一声，抱起璟瑶转身就走。一群宫女太监连忙跟上，有人牵着永瑚，有人捡起公主掉落的金铃，没人多看跪在地上的卫嬿婉一眼。

卫嬿婉仍保持着跪伏的姿势，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才敢微微抬头。她缓缓站起身，膝盖已经麻木，但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更让她恐惧的是即将到来的责罚。嘉嫔娘娘本就对她不满，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一滴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砸在花瓣上。卫嬿婉迅速擦干眼泪，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在这深宫里，连哭都是奢侈的。她深吸一口气，拖着疼痛的身体向启祥宫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如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