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窗棂筛进十点半的日色，像一柄薄刃，把空气切成冷与暖的两半。
吴佳菁把两张并排的年级成绩单反扣在桌面，指尖轻敲，节奏如审堂鼓。
“并列第一，夏莹芊，高梓卿。”
她抬眼，目光在两人之间走了一趟，像钝刀剖开少年人秘而不宣的月色。
“青梅竹马，金童玉女，坊间传闻比校刊连载还精彩。”
夏莹芊耳尖瞬间烧霞，高梓卿却只是微微颔首，冷白指骨攥紧女主藏在袖口的指尖——像攥住最后一道防线。
吴佳菁忽然笑了，笑意却带锋利的温柔：“我不反对。”
四字落地，夏莹芊猛地抬头，眸光惊起一滩鸥鹭。
“但——”老师话锋陡转，指节叩桌，叩得人心口发颤，“春晖的年级第一，不该在六月之前被任何情绪熬成废铁。”
她抽出一张空白志愿表，啪地铺在两人面前。
“交大自主招生简章下来了，冬令营名额全年级只有一百个，我校名额分配只有三十个。你们若真笃定，就一起去上海，把高考当成终点线——谁先到，谁牵对方的手，我不拦。”
“可在那之前——”吴佳菁倾身，声音压得极低，“别让任何风吹草动，惊了你们的羽翼。”
……
走廊尽头的开水间，蒸汽嘶鸣。
夏莹芊踮脚替高梓卿拧松杯盖，热气氤氲，他忽然开口，嗓音被雾气打磨得低哑：“考交大，你怕吗？”
她弯眸，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怕呀，所以更要拉着你一起。”
“那便比。”少年抬手，以指为尺，在她额前轻轻划下一道无形的线，“下一次月考，谁落一分，谁就欠对方一个——”
“欠什么？”
高梓卿垂睫，薄唇贴着她耳廓，吐息滚烫：“欠一句公开的情话，广播站念给全校听。”
夏莹芊脚下一滑，差点撞进开水箱——这人冷脸撩起来，真要命。
……
最后一节自修，夕阳把教室涂成蜜糖色。
吴佳菁夹着一沓冬令营报名表进门，啪嗒一声，空气瞬间拧成紧绷的弦。
“奥数冬令营，七天封闭，上海交大命题组亲自督战——想去的，上来抽生死签。”
夏莹芊第一个起身，回眸冲高梓卿眨了一下眼：比吗？
少年没说话，只把报名表折成一架银色小飞机，精准地滑进她笔盒——答案昭然。
齐一铭紧随其后，体育生骨节分明的手掌拍在讲台，声音吊儿郎当：“老师，给我一张，我去给交大运队提前踩点。”
周逸轩扶了扶银边眼镜，笑意温雅：“我也去，顺便给芊芊补英语。”
“啪”的一声，王繁锦的钢笔尖戳穿纸面，墨汁晕开一小片黑夜。她抬眼，眸光掠过夏莹芊，像淬毒的蝶。
许池林、林晶晶、孙在奚……名字一个个被写上黑板，阵营暗潮汹涌。
齐一铭最后一个冲上讲台，耳钉在夕照里闪出嚣张的碎光：“我去！追不到人，还不能追梦想吗？”
全班哄笑，笑声背后，却是刀光剑影——
——齐一铭倚着门框，目光锁在夏莹芊后背，汗水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滑进领口；
——周逸轩把报名表递回，指尖却悄悄在夏莹芊椅背画下一颗小小的星星；
——王繁锦垂睫，在冬令营群聊里按下一句：“谁帮我让夏莹芊分心，竞赛保送名额，我送她。”
——高梓卿抬眼，冷白灯光在他瞳仁里碎成薄冰，一一扫过那些或明或暗的情敌。
少年少女们各怀心事，却在同一辆开往上海的列车上，被命运拴成一串火药引线。
谁最先点燃，谁最先坠落？
……
深夜，女寝302。
夏莹芊趴在阳台，给高梓卿发最后一条语音：
“交大见——谁失约，谁是小狗。”
对面男寝顶楼，少年迎风而立，指间攥着那枚蓝色绒盒，盒里静静躺着一支精致铃花发夹。
他低低回她两个字：
“汪。”
月色被云层吞没，风里有冬雪将至的冷冽。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里，一台匿名手机亮了一下——
【冬令营入住名单已拿到，游戏开始。】
屏幕幽光，映出一张被嫉妒扭曲的脸。
列车长鸣，七日封营。
这一次，不止分数，不止爱情——
有人想要的是，彻底把光，拖进深渊。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