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00:57:13
我赤脚奔跑在不锈钢走廊,鞋底与金属相撞,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像有人在黑暗中为我打拍子。
每跑一步,齿间的切割刀就轻颤一下,血珠顺着刀背滚进喉咙,咸而腥,像把月亮嚼碎后咽下的味道。
通道尽头的录像机已自动吐出一截磁带,黑带上用红笔潦草写着:
【倒带即赎罪,播放即陪葬。】
我一把扯过磁带,塑料齿轮割破掌心,却顾不上疼——
林渊还在炉口,录像机是倒计时的心脏,我得让它先停跳。
可就在我抬手欲扯电源时,屏幕“滋啦”亮起雪花,
雪花里浮出一张熟悉到发冷的脸——
刘星欣。
她丸子头散开,湿发贴在苍白的颊侧,像从水底捞出的旧玩偶。
背景是那条我们曾并肩搜查的小巷,
只是路灯猩红,雪花落在她肩头,竟化成细小的火星。
她对着镜头,声音被电流撕得七零八落:
“汐元……别信焚化炉……那是第二面镜子……”
话音未落,一双手自她背后伸出——
工装裤,丸子头,泪痣猩红——
又一个“我”,把匕首横在她喉前。
屏幕右下角,白色秒表急速跳动:
00:55:44
那是刘星欣的死亡倒计时,
也是林渊的,
更是我的。
我喉咙里迸出一声呜咽,像被踩中肚腹的兽。
雪花屏闪了两下,画面切回林渊——
他仍被反绑在炉口,却抬眼直视镜头,
薄唇开合,无声说了三个字:
“向——后——看。”
我猛地转身。
不锈钢墙不知何时已变成单向玻璃,
玻璃外,负三层全景一览无余——
十几条输送带交错,像钢铁肠道,
把一袋袋黑色证物袋送往炉膛。
其中一条传送带正缓缓经过我面前,
袋口未封,露出半张人脸——
李薇。
她闭合的眼睫上结着细小冰晶,
像被速冻在跨年钟声里的蝴蝶。
输送带顶端,红色指示灯“滴”地一声跳转——
【焚化程序启动,温度 800℃】
我瞳孔骤缩,一拳砸向玻璃,
回馈的却只有自己骨节的闷响。
玻璃映出我的影子,泪痣红得几乎滴出血,
嘴角却扬起陌生的弧度——
那是凶手的笑,
我已在不知不觉中戴上她的面具。
“操!”
我吐掉切割刀,反手把磁带插进录像机,
按下倒带键。
齿轮疯狂旋转,发出骨骼碎裂的咔啦声,
屏幕里的刘星欣开始倒退奔跑,
匕首从她咽喉撤离,火星飞回路灯,
雪花倒升上天——
与此同时,现实里的焚化炉发出“轰”一声闷响,
火焰颜色由蓝转橙,像被倒放的夕阳。
输送带竟开始逆向运转,
李薇的遗体被拖回黑暗,
炉膛温度数字急速下跌——
800℃、600、300……
我盯着屏幕,心跳与倒带同步加速。
就在温度跌至 0℃ 的刹那,
整台录像机“嘭”地炸出一团白烟,
磁带断成两截,一截留在机内,
另一截如黑蛇般弹起,
在半空扭成一枚莫比乌斯环,
环内侧用血写满同一行字:
【灰烬之钥,在你第三根肋骨】
我下意识摸向左胸,
指尖触到一处突兀的凸起——
皮肤下,不知何时被植入一枚硬物,
形状似钥匙,齿痕与磁带齿轮完全吻合。
我咬牙,用切割刀划开表皮,
血珠滚落,
一枚细小银色钥匙跌进掌心,
钥匙柄刻着微雕坐标:
【X: 13.14 Y: 20.23】
那是——
警局地下停尸间的解剖池编号。
我抬头,单向玻璃外的输送带已全部静止,
炉膛门缓缓升起,
里面并非火焰,而是一条更窄的下行楼梯,
墙面用红漆喷着:
【欢迎回家,L·X·Y】
我攥紧钥匙,血沿指缝滴在地板,
绽成一朵小小的彼岸花。
没有犹豫,我抬脚踏进炉膛,
不锈钢门在身后合拢,
像巨兽阖上牙齿,
把最后一丝退路嚼碎。
楼梯尽头,是一扇老旧铁门,
门牌锈蚀,却仍可辨:
【B7-负四层·解剖池】
我把钥匙插进锁孔,
“咔哒”——
门开,一股福尔马林与焦土混合的怪味扑面而来。
池内无灯,唯有应急绿光在水面晃动,
像无数幽灵在洗澡。
我走近池边,
编号 13.14 的解剖台浮在水中央,
台上躺着一具被白布遮盖的遗体,
身形颀长,右眼下方——
泪痣猩红。
我伸手,掀布一角,
指尖却触到冰凉金属——
那并非人脸,而是一面镜子,
镜面正对我,
映出我身后,
站着另一个“我”,
手中匕首高悬,
唇形无声:
“时间到了。”
寒光落下。
我瞳孔骤缩,
却听见自己心脏在右胸狂跳——
原来,
早有人把我和镜中人的位置,
悄悄互换。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像按下录音键。
我低头,看见匕首柄握在我自己手里,
而刀尖,
深深扎进——
林渊的胸口。
他不知何时被换到台前,
血沿镜面蜿蜒,
把倒映里的泪痣,
染成真正的——
灰烬之钥。
倒计时 00:00:00
世界陷入一片漫长的白噪。
白噪里,有人轻声宣判:
“嫌疑人柳汐元,
你已成功将‘真相’归还——
归还给自己。”
我抱着林渊缓缓下沉,
解剖池的水终于没过头顶,
像一场反向的洗礼。
水面闭合前,
我看见天花板裂开一道缝,
缝里掉下一本旧日记,
封面用红蜡笔写着:
——故事,
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