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来时,手术台已变成一张旧木课桌,桌面刻着密密麻麻的“LXy=0”。
窗外在下雪,雪片不是六角,而是完美的圆,像一枚枚被剜出的瞳孔,落在玻璃上就炸成水雾。
雾中映出校徽——
“镜海警官高校·1999 届”。
那一年,我尚未出生,林渊却已在毕业照里站在最后一排,右眼下泪痣猩红。
“叮铃——”
上课铃响,黑板刷地降下一幅投影:
【今日课程:如何杀死自己并顺利毕业】
讲师走上讲台,穿白色防护服,拿教鞭,声音经过变声器,像雪水下肚。
他转身,口罩上方空无一物——
没有脸,只有一张被刮掉的二维码。
我低头,课桌抽屉里躺着一把解剖刀,刃口刻着“L·X·Y”,刀柄缠着一张 Polaroid:
林渊被绑在焚化炉口,泪痣猩红——
与先前那张一模一样,只是背景换成 1999 年的老锅炉房。
“柳汐元同学。”
无脸讲师点我名字,粉笔自动在黑板上写字:
“请完成课堂作业——
在雪停之前,把‘凶手’的痣还给‘凶手’,
否则,全班都会重复毕业,永远。”
全班同学齐刷刷抬头,
他们都没有泪痣,却都在右胸佩戴一枚钢质徽章——
【42】。
我抬眼数去,一共 42 人,
最后一排,空着一个座位,
桌面同样刻着“LXy=0”,
椅背上挂着一张工牌:
【实习生·林渊】
工牌照片里,他看着我,右眼下泪痣像一粒未爆的火星。
雪片骤然加速,变成倒置的流星雨。
教室灯管闪灭,再亮时,
所有同学的脸成了我自己的脸——
没有泪痣,没有表情,
像被批量删除的嫌疑人照。
他们同时抬手,右胸徽章“42”弹开,
里面是一枚微型钥匙,
钥匙齿呈泪痣形。
系统音在我颅内轻声倒数:
【距离雪停 00:09:99】
——99 秒?我苦笑,
原来宇宙也给凶手留的是“42”号逃生口,
只是被倒着刻成了“99”。
我攥住解剖刀,
刀尖对准自己右胸——
那里没有心脏,
只有一颗被移植的泪痣,
在皮下轻轻颤动,像一粒即将孵化的虫卵。
我深吸一口气,
把刀锋滑进肋骨缝隙,
血珠滚成小红蛇,
沿刃口爬向“L”字母,
像回家。
“咔哒”。
一枚泪痣形钥匙掉在课桌,
与桌面公式“LXy=0”完美嵌合。
公式瞬间被血填满,
像有人把等式重新改写:
LXy=0 → L=0 ∨ Xy=0
——泪痣归零,或,线索归零。
灯管再次闪灭。
雪停了,教室四壁玻璃同时碎裂,
外面不是校园,
而是那条熟悉的小巷——
李薇失踪的小巷,
时间显示:
【2023.12.31 19:42】
——案发前 1 小时 58 分。
42 名“我”排着队,
机械地走向巷口,
每走一步,右胸伤口便愈合一分,
泪痣却落在雪地里,
像一串被剪断的红灯。
最后一名“我”经过时,
把那张 Polaroid 塞进我掌心,
背面多了一行新字:
“把痣还给凶手,
凶手才能长出脸。”
我低头,
Polaroid 里的林渊已不在炉口,
他站在巷尽头的监控死角,
右眼下泪痣空缺,
像一枚被拔掉的电源。
他对我做口型:
“轮到你了,柳警官。”
我抬脚追过去,
却在第一步踏出时,
地面裂开一道镜缝,
把我整个人垂直反射——
我跌入镜里,
成为巷口监控画面中的“黑衣人”。
画面右上角,
时间跳向 19:43,
弹幕只有一条,不断刷屏:
“凶手视角加载中……100%”
我低头,
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失踪者李薇的外套,
口袋里有一部旧款对讲机,
“沙沙”电流声后,
一道男声温温凉凉:
“汐元,别回头。”
——林渊,
却是 1999 年的林渊。
我转身,
1999 年的巷口站着 2023 年的林渊,
两枚时间像对折的镜子,
把泪痣夹成一粒无限坠落的星火。
他们同时伸手,
掌心各有一半泪痣,
像半枚被劈开的钥匙。
我听见自己心跳在右胸最后一次撞击——
“咚”。
世界骤然静音。
所有画面退成一本合上的案卷,
封面烫金小字:
【终章·零泪痣】
——却未写“完”。
案卷锁扣处,
留着一道空白钥匙孔,
形状像一滴尚未命名的泪。
我把手按向胸口——
那里,
刀口已愈合,
皮肤下却嵌着一张极小极薄的镜面,
像一枚被反贴的镜子,
照出的,
是林渊站在镜外,
对我伸手,
说:
“欢迎回来,
柳汐元。
——但游戏才刚开机。”
黑暗收拢,
像一本刚翻到扉页的空白笔录。
最后一行,
有人用铅笔轻轻写下: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