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夏芝已经踏上了通往山顶寺庙的石阶。青苔斑驳的台阶湿滑难行,她却一步不停地向上攀登,仿佛身后有什么在追赶。背包里,那封永远无法送出的信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拍打着后背,像一颗不安分的心。
山风掠过她的脸颊,带走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夏芝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整座城市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初中校园的轮廓已经模糊不清。二十天过去了,毕业典礼早已结束了。
"再往上走三百阶就到了。"一位下山的老妇人善意地提醒她。
夏芝道了谢,继续攀登。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那里藏着她的秘密——一封写给陆远的信,写满了她五年来的暗恋与不舍。她本想在毕业那天给他,却在看到他与丁余相拥抱时,默默将信塞回了口袋。
石阶尽头,一座古朴的寺庙出现在眼前。朱红色的门漆有些剥落,却更显岁月沉淀的庄严。夏芝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迈过高高的门槛。
寺庙里香火缭绕,几位香客正在虔诚跪拜。夏芝买了三炷香,点燃后插在香炉中。青烟袅袅上升,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闭上眼,双手合十,却不知道该祈求什么。让陆远回来?让他爱上自己?这些念头显得那么幼稚而自私。
"心中有未完成之事?"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夏芝睁开眼,看到一位身着褐色僧袍的老僧人正慈祥地望着她。老人眼角的皱纹像树皮一样深刻,眼神却清澈如孩童。
"我..."夏芝张了张嘴,喉头突然哽住。
老僧人没有追问,只是轻轻点头:"随我来。"
夏芝鬼使神差地跟着老人来到后院一株古老的银杏树下。金黄的叶子随风飘落,在地上铺了一层柔软的地毯。老人指了指树下的石凳:"坐。"
"师父,我..."夏芝的手指紧紧攥着背包带。
"你手中握着什么,心里就压着什么。"老僧人目光落在她的背包上,"是信吗?"
夏芝惊讶地抬头:"您怎么知道?"
老人微笑:"求而不得,爱而不语,年轻人总是如此。"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香炉放在石桌上,"若愿意,可在此焚了它。"
夏芝的手颤抖着,从背包里取出那封已经有些皱褶的信。信封上是她娟秀的字迹:"致陆远"。
"我写了王年..."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从第一次见到他,到看着他爱上别人..."
老僧人没有安慰她,只是静静地等待。一片银杏叶落在信纸上,像一只温柔的手。
夏芝深吸一口气,将信纸慢慢展开。那些字句她早已熟记于心,每一笔每一画都浸透着她的心意。她看了最后一眼,然后将信纸轻轻投入香炉。
老僧人递给她一根点燃的香。夏芝接过,看着火苗舔舐纸角,字迹在火焰中渐渐模糊、消失。
"执着如手中沙,握得越紧,流失越快。"老僧人轻声说,"放下不是失去,而是让心重新呼吸。"
信纸化为灰烬的那一刻,夏芝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松动了。她以为会痛哭流涕,却只是静静地流下了两行泪。那不是痛苦的泪水,而是一种释然。
"谢谢您,师父。"她擦去眼泪,感觉山风格外清爽。
老僧人起身:"不必谢我。是你自己选择了放下。"他指向寺庙大门,"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多了。"
夏芝走出寺庙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她站在山门前最后回望了一眼香烟缭绕的殿堂,然后转身离去,没有再回头。
背包轻了许多,山风带走了她脸上最后的泪痕。山脚下的城市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新的生活正在等待着她。夏芝迈开步子,这一次,她的脚步轻快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