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

叶秋轻轻抓住叶晨的手端洋，除了掌中的薄茧外，指尖还有多条白色的疤痕。他抚摸着弟弟手上的茧，抬头看白一直沉默地开车的唐墨渊，“爸……”

　　唐墨渊明白叶秋的意思，微微摇了摇头，“他的抚养权还在唐家，我们现在不能带他走，我明天上午再去接他，你不用太担心。”

　　叶晨没有睡着，听到他们的对话惊坐起来，“不用……不用麻烦的，我……”他看见叶秋沉郁的眼神，噤了声。恐惧在心底蔓延，他不想给哥哥增添负担，也不想再去麻烦一个好人。

　　车子缓缓停在唐宅外，唐墨渊熄了火，但没有急于打开车门，“我明天上午来接你去办手续，叶秋要上学，晚上回家之后就可以见到。”

　　叶秋把自己的外套脱为叶晨穿上，“不想和我一起住？这么嫌弃我?”

　　叶晨比叶秋小两岁，又瘦弱，叶秋的衣服对他来说有点大，“不是的……”

　　“那就明天见，好好休息。”

　　“……好……谢谢。”

　　看着叶晨单薄的背影，叶秋轻轻叹了口气，“怎么现在这么生疏了……”

　　唐墨渊重新给车打火，“他怕给你带来麻烦，太乖了。”

　　“我当时走的时候，告诉他要乖乖的。”叶秋看着车窗外掠动的树影，“我现在后悔了，我要告诉他，『人若犯我，我必打得他妈都不认识。』”

　　叶晨一进家门，脸上就狠狠挨了一巴掌。他捂着脸抬起头，看见养母怨毒的眼神。妹妹牵着那只凶猛的大狗，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

　　靳唐裴海的皮带也不分青红皂白地抽过来，“长本事了啊，都勾搭上唐少了。怎么，攀上高枝就想跑了？”他拽着叶晨的胳膊，把他扔到客厅里，叶晨跌倒在地上，头磕在茶几上，鲜血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你就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命吧！”靳裴海对女儿使了个眼色，她便松开了牵狗的绳子，那大狗闻到血腥味儿，朝叶晨扑来。

　　小腿一阵钻心的疼，叶晨拼命挣扎，可那只狗的体型比他还大。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用手肘狠狠的砸向狗的鼻子，在狗痛叫的档口，叶晨爬进阳台，锁上了门。

　　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好像从没有爆发过如此之强的求生欲。平日里都是任打任骂，从不还手。但今天不一样，他已经得到承诺，马上就可以脱离苦海，他不想死，他要活着。

　　已经溜走的冬季风，却一步三回头。在2月的天，落下一场纷纷扬扬的小雪。被咬伤的小腿一抽一抽的疼，叶晨抓了一把积在栏杆上的雪，撕开被扯烂的裤子，把雪敷在伤口上。

　　雪化成冰凉的水，顺着小腿滑落。不顾唐家人的叫骂，叶晨蜷缩在阳台的角落，看着夜空中月亮点亮星星，星星又召唤出太阳。

　　他一整夜没有睡，当第三十七颗星星消失的时候，客厅里重新安静了下来。长夜渐歇，曙光穿过层峦，重新照亮世界。

　　靳家人没有着急，他们打着如意算盘，等唐家来要人的时候，就说叶晨那小崽子不在，把唐家的人支走。他躲在阳台上，总有渴死饿死的一天。

　　“靠着我们攀上高枝，他有什么脸活？！”靳家的虚伪和骄傲，不允许曾经被他们踩在脚下的人超过他们。

　　可靳裴海失算了。他没有料到，唐墨渊亲自带着律师来了。

　　靳裴海那张油腻的脸上堆满僵硬的笑容，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唐墨渊没有管他，冷漠的扫了一眼对着门口呲牙的加那利，“我来接人，把它带进去。在唐墨渊面前，靳裴海没有一点脾气，点头哈腰地把狗牵走了。

　　唐墨渊看见了地上蜿蜒的血迹，脸色一片阴沉。他径直穿过客厅，站在阳台前，敲了敲玻璃门。叶晨从墙后探出半个脑袋，怯怯地仰头看，看见是唐墨渊，挣扎着打开门锁。

　　唐墨渊走进阳台，看见脸上有着血迹的孩子，和地上的融化的雪水，俯身把叶晨轻飘飘的身子抱了起来，转身向门口走去。

　　靳裴海紧张地跟在后面，“那个，唐总，您看……”

　　“跟我的律师谈。”唐墨渊落下一句冰冷的话，抱着叶晨离去。

　　坐上了车，唐墨渊弯腰，先把叶晨放进车里。叶晨身上掉出来一个小本子，滚落在车座下面。唐墨渊低头去捡，看见了一张烫金的名片夹在摊开的一页里，那一页写了一行字，字迹青涩却认真而工整。

　　“你是黑夜里的一束光，照亮心如死灰的过往。——L2010.2.17”

　　哼笑一声，小孩子，还不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