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隐密的云隙间穿过一抹天光，刹那间点亮了整个空间。清冽的河水翻翻涌出金色的泡沫，一望无的红色花海燎着了天，开得如梦似幻。

　　青年的白色长发披在身后，被阳光渡上一层神圣的金芒，暝华站在男子身后，满脸温柔地抚摸着他柔顺的发丝，只觉得心被填满。

　　白发青年回头对着暝华笑笑，冰蓝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阳光。此时他没有一点清冷不近人情的样子，反而明媚又温柔。他的笑烙印进暝华的灵魂里，让他沉沦而不自知。

　　暝华的手背在身后，攥着一束金色的花。他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从身后抱住了白发青年。青年比他矮，仰头就溺入他充斥着爱意的眸子里，暝华颤声开口，就像在心里演绎过无数次的乔段一样，“我爱你。”

　　白发青年握住他拿着花的手，转身面对着暝华，他清俊的眉眼和几缕灵动飘舞的发丝，像幅逆光的画。他薄唇轻启，“我也……”

　　突然，风云变幻，日影西斜，天色瞬间变暗，火红姿意的花也大片凋零，变成枯萎腐烂的残梗，河流不再奔涌，凝固成一滩死水，漆黑如渊。

　　一柄黑紫的利刃悄然洞奔青年的身体，青年莹润的肌肤被蜿蜒而上的紫色魔纹侵蚀，他看着暝华凄然一笑，身形便像沙尘一般被风吹散了。

　　“不要！”暝华撕心裂肺地呼喊，从床上惊坐起。手心冰凉的硬物感还在，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大口地喘气，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暝华把手心里金色的小珠子举到眼前，借着窗帘缝中透出的一点月光细细端详，痛苦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

　　“每一个找不到你的夜晚，你都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晔星和其他星星不一样，在这颗星星上，死神会网开一面。

　　忘川是晔暝星的神河，从其中部穿过，联通生死，划分三界。忘川流域内名为彼岸，是神明寓居之所。忘川之上是乾元，忘川之下则为坤銮。

　　乾元界生活的是普通的人类，他们发展科技，获取着忘川赐予他们的资源。当乾元界的人死去，灵魂会穿过星门，渡过忘川，进入坤銮界。

　　忘川赋予亡魂法术奇灵，在坤鉴构建了一个新的世界。

　　晔暝星上，每个人有两条生命，一条是生的荣光，一条是死的挽歌，当坤界的人死去，灵魂重新回到忘川，变为河水，回归晔暝的本源。

　　忘川只供养一位神明，但当十二颗星星浮现在夜空，一切风云变幻，神明坠入凡间。

　　L2010，乾元界

　　城市的街头熙熙攘攘，灯火通明。乾元界正逢新年，四处张灯结彩。

　　暝华坐在阳台上，远远看着沿街的灯火。晔渊推开阳台门，端着一个木托盘走进来，坐在暝华旁边。

　　“又过了一年。”晔渊轻轻叹了口气，三界中乾元界最能感觉到时间流逝，尽管晔渊不是多愁善感的人，此时仍旧难免慨叹。“你还要继续下去吗？”他侧头看暝华。

　　暝华端起托盘上的杯盏，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继续，怎么不继续，总会找到的。”他的眼眶有些泛红，脸颊因为酒劲也攀上红晕。

　　晔渊也端起酒杯呷了一口，“你有些操之过急了。”晔渊放下杯子，“按理来说，像他那样的转也是会有明显特征的，你没必要这样试。”

　　“万一错过了呢？”暝华阴沉地注视着酒杯，“选错了就选错了，他们疯是因为他们自己。”

　　晔渊也没再劝，他很清楚，对于这件事，他再多说也没什么用。

　　暝华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一颗珠子，对着月光看了着，珠子流转着蓝金色的光。“要是被公孙知道，又是一场腥风血雨！”晔渊轻敲桌面，“他的决定很正确。”

　　收起珠子，暝华沉默无言，晔渊只是摇摇头，昔日爱人的痕迹只剩下一颗珠子，也怨不得暝华为此着魔。

　　不过，晔渊暗忖，百年已过，那个人还没回来，所谓转世倒底是不是真的呢？

　　“哐哐哐！”有些急促的拍门声响起，还沉浸在回忆中的暝华一脸不耐，跟着晔渊进屋开门。

　　门外站着一陌生的少年，黑色T恤泛起灰色，打扮十分困窘。墨色短发随风微动，英俊的面容略带不羁，他相貌还颇为稚嫩，但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却透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成熟。

　　暝华当然没心情去管这样一个陌生的孩子，晔渊还算温和，“有什么事吗？”

　　那少年似笑非笑，跨进门来，“借住一晚。”

　　暝华看见他几乎是闯进屋里，抬手就要去揪他，”让你进来了吗？”

　　“啪！”少年一巴掌拍开暝华的手，暝华低头看时，手背已经红了一片，暝华骂了一句，捏紧拳头就朝着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不宿之客脸上招呼去。晔渊皱起眉，这个人的无礼，让人叹为观止。

　　暝华的拳头已经要揍上少年的脸了，他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眼中略带讥讽，“暝华，晔渊，百年之后，你们还是这么愚蠢。”

　　突然被叫出名字，暝华一惊，可手却没收住，少年仰面躺倒在沙发上，捂着脸大怒，“怎么还打？”

　　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暝华活动了一下手指，“你是谁？怎么知道的?”，暝华和晔渊的名字，在外界是不为人知的，他们各自都有在凡界使用的化名，这个无礼的少年知道他的名字，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你们别忘了，当初在场的，可不满十二个人。”少年揉着脸坐起来，“我早就离开彼岸来乾元界了。”他挑眉笑笑，“我可是给你带来了个好消息。”

　　晔渊愣了半刻，随即恍然，“你是云尘？！你为什么才这么大？”暝华同样想起了眼前的少年是谁，面色不善。

　　云尘翘起二郎腿，“你们真是让我好找，打听来打听去一点儿消息没有。”

　　“说正事。”暝华打断了云尘的牢骚。

　　“这是惩罚，他惩罚我在星门停留百年。”云尘无奈地抓抓头，“你们为什么化名？”

　　晔渊起身倒了杯水，递给云尘。“我们担心被其他人认出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略微低着头，嘴角噙着一个意为不明的笑

　　没有注意到晔渊古怪的表情，“瞎操心。”云尘撇了撇嘴，“除了我们三个人剩下的可是被打入轮回的，怎么可能还有记忆？”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部手机，划了两下，举到暝华面前。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一个比云尘现在看上去小一些的少年，他倚靠在椅子上，阳光洒落在他的脸颊上。他的头发中夹杂着些许白色，是惹人注目的少年白，容貌清秀，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

　　但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整个人十分瘦弱，能一眼看出来生活状况不太好。

　　暝华呆住了，他抢过云尘手里的手机，仔仔细细看着那张照片，“哈哈……哈……”他笑了，笑着笑着泪水模糊了他的眼睛。暝华抹了把眼，试图重新看清楚照片中少年的样貌，“原来……原来这么像……你一直不来，是在惩罚我，对不对？”

　　看着暝华状若癫狂，云尘嗤笑一声，“这是你活该，不是吗？”

　　暝华一把揪住云尘的领子，死死盯住他，“他在哪？”

　　云尘从暝华手上夺回手机，揣回口袋里，“你忘了，想要他回来你需要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暝华咬紧牙，一字一句地说，“他、在、哪？”

　　“你知道，那你重复一下吧。”云尘没有被暝华吓住，反而抬起头，戏谑地盯着他。晔渊拉住暝华，低声道，“你冷静一点，云尘说得对，你这时候万一莽撞了，可就不是再等百年的事了。”

　　暝华深吸了一口气，松开揪住云尘衣领的手，后退了两步。“我知道，带我去看看他吧。”他的脸色多了一抹苍白，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痛苦和纠结。

　　云尘看见暝华这副模样，也终于没再拖沓，转身向门外走去，“跟我来吧，”他边走边讲着具体的情况，“他是我的邻居，叫叶晨他爹妈感情不和，他日过得也很不好……”

　　暝华有些恍忽地听着云尘的话，直到他停在了一幢居民楼前。云尘指了指一扇漆黑的窗户，回头对暝华说，“就是这里，这个点他应该睡了，你自己溜进去看看吧。”

　　没等他把话说完，眼华已经消失在他们面前。云尘嘴角抽了抽，晔渊在他身后轻叹，“总算是找到了，这些年，他可是像疯子一样。”

　　云尘冷笑一声，“这不是他自找的么？玄清会罚我停留百年，自然也会罚他苦等百年。”他看向晔渊，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是我们的错。”

　　晔渊挑眉，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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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暝华俯身看着蜷缩在脚落里睡着的叶晨，心跳得厉害，手指隔空描摹着他的脸颊，口中喃喃，“我都记得，你放心……我很快会让你回来。”

　　“不要告诉转世者其身份；在转世者灵魂零界，即最痛苦最绝望之时让他融合本源之力，才有恢复的可能。”

　　云尘看着夜空，黑夜中洒落着十二颗若隐若现的星星，晔渊把手搭上了云尘的肩膀，不顾云尘的反抗，“不知道他底是在审判别人还是惩罚自己。”

　　暝华轻手轻脚给叶晨盖上被子，叶晨迷迷糊糊翻了个身，做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