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

省立医院重症监护室外，宋夏可透过玻璃窗看着里面忙碌的医护人员。母亲身上插满了管子，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医生还没出来。

"喝点水。"陆否递给她一杯温水，手指轻轻拂过她紧绷的肩膀。

宋夏可接过水杯，但没喝。她的目光扫向走廊另一端——父亲宋志明和陆霆站在窗边低声交谈，两人的表情都很严肃。

"他们在谈什么？"宋夏可小声问。

陆否摇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吵架。"他指了指，"看，我爸在给你爸看手机上的什么东西。"

确实，陆霆正把手机递给宋志明看，后者皱起眉头，但眼神中的敌意明显减弱了。宋夏可从没见过父亲在商业谈判中这么快就软化态度。

就在这时，监护室的门开了，陈教授走出来，摘下口罩："情况稳定了。"

宋夏可双腿一软，差点跌倒，被陆否一把扶住。

"急性药物反应，"陈教授继续解释，"我们发现之前用的靶向药和一种辅助药物有冲突。现在已经调整了方案。"

"药物反应？"宋志明大步走过来，"怎么会..."

"这种冲突很罕见，"陈教授看了他一眼，"如果不是陆院长坚持要做全面毒理筛查，很容易被忽略。"他转向宋夏可，"你妈妈很坚强，再观察48小时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宋夏可的眼泪终于落下来："谢谢您，陈教授。"

"别谢我，"陈教授笑了笑，"谢陆否吧。这小子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非要我亲自看所有检查报告。"

陆否耳根微红，假装对墙上的宣传画产生了浓厚兴趣。陈教授离开后，陆霆和宋志明走了过来。

"可可，"宋志明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你妈妈的医药费以后由我直接支付，不会再有任何问题。"他顿了顿，看了陆霆一眼，"陆氏集团和宋氏会有一个新合作项目，你...不用再担心家里的事了。"

宋夏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项目？"

"新能源建筑材料的应用开发。"陆霆接过话茬，"宋氏提供建材基础，陆氏提供技术支持，共同开拓市场。"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志明一眼，"合作共赢。"

宋志明的表情有些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具体的...以后再谈。婉清需要休息，我们别在这里吵她。"他犹豫了一下，竟然对陆否说，"你...照顾好可可。"

说完，他转身走向电梯，背影比来时佝偻了许多。陆霆拍了拍儿子的肩："我送宋叔叔回去。你们年轻人..."他看了看宋夏可，嘴角微微上扬，"自己安排吧。"

等两位父亲离开，宋夏可才长舒一口气，靠在陆否肩上："我不明白...你父亲用了什么魔法让我爸改变主意？"

陆否轻笑一声："不是什么魔法。我爸查到宋氏的资金缺口刚好是三千万，而陆氏新能源项目如果外包建材检测至少要花两千五百万。"他耸耸肩，"他提议直接把这笔钱作为合作预付款打给宋氏，条件是宋叔叔必须签署协议保证不再干涉你的选择。"

宋夏可睁大眼睛："就这么简单？"

"商业就是各取所需。"陆否模仿着他父亲的口吻，然后笑了起来，"不过我觉得，你妈妈和我爸认识这件事也起了点作用。"

"他们真的只是大学同学吗？"

陆否摇摇头："我爸没说。但看他刚才的表情...应该不止是同学那么简单。"

宋夏可若有所思地看着监护室里的母亲。她想起母亲偶尔会弹的一首未完成的钢琴曲，想起家里那本被翻烂的大学纪念册，想起母亲听到"陆"姓时微妙的表情变化...也许有些谜题不需要答案。

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明亮的线。宋夏可突然意识到，压在她肩头多年的重担，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卸下了。没有激烈的抗争，没有痛苦的抉择，有的只是一个少年固执的坚持和他父亲的商业智慧。

"陆否。"她轻声唤道。

"嗯？"

"谢谢。"

陆否歪头看她："谢什么？"

"谢谢你...存在。"

陆否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笑声在安静的医院走廊里格外清亮。他拉起宋夏可的手，在指尖轻轻一吻："不客气，小老太太。"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毕业典礼那天，六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校园每个角落。宋夏可坐在文学院的方阵里，耳边是校长的致辞声，手心却因为期待而微微出汗——今天是陆否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发言的日子。

"下面，有请金融学院陆否同学上台发言。"

掌声中，陆否走上讲台。他穿着学士服，却依然掩不住那股懒散的气质，只是眼神比两年前成熟了许多。宋夏可看着他调整话筒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陆否的开场白很标准，但讲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抱歉，我想临时改一下发言内容。"

会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陆否展开那张纸，清了清嗓子：

"两年前，我在图书馆遇到一个女孩。她安静得像一幅画，却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开学典礼睡过头，雨天忘带伞，打球扭伤脚..."台下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她帮我写检讨，教我认真生活，却从不要求什么回报。"

宋夏可的心跳加速，手指紧紧攥住学位服下摆。

"后来我才知道，她背负着比我想象中沉重得多的担子。母亲重病，父亲冷漠，家族利益像锁链一样束缚着她...但她依然保持着最纯粹的善良和坚韧。"陆否的目光穿过人群，准确找到宋夏可的位置，"宋夏可，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

全场哗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文学院方阵。宋夏可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台上的陆否。

"所以今天，在这个特殊的场合..."陆否从讲台后面走出来，直接跳下舞台，穿过人群向宋夏可走去，"我想问你一个两年前就该问的问题。"

他停在宋夏可面前，单膝跪地，从学士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宋夏可，可否做我的女朋友？正式的那种。"

全场沸腾。欢呼声，口哨声，掌声，几乎掀翻礼堂屋顶。宋夏可看着眼前这个曾经懒散的大男孩，现在他眼里的坚定让她想起医院走廊那天的阳光。

"好。"她轻声说，声音被淹没在喧闹中，但陆否看懂了她的口型。

他站起身，在众人的见证下吻住了她。闪光灯亮成一片，这一刻被永远定格。

两年后，职业篮球联赛现场。刚刚夺冠的球队经理陆否被队员们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他挣脱欢呼的人群，跑向场边——宋夏可穿着白大褂站在那里，胸前挂着医疗队的证件。

"我们赢了！"陆否一把抱住她，汗水沾湿了她的衣领。

宋夏可笑起来，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看到了，陆大经理。"

"那么..."陆否突然正经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现在是时候问下一个问题了。"

宋夏可看着盒子里闪烁的钻戒，眼眶湿润。她想起多年前那个雨天，想起医院走廊的阳光，想起毕业典礼上的欢呼...所有记忆碎片拼凑成一幅完整的画面。

"宋夏可，"陆否凝视着她的眼睛，"可否嫁给我？"

球场的灯光在他们头顶洒下璀璨的光芒，如同无数星辰坠落凡间。宋夏可伸出手，让陆否为她戴上戒指，然后踮起脚尖，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

在欢呼声中，陆否搂紧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就知道你会说'可'。"

宋夏可笑出了眼泪，回敬道："我也知道你会说'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