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伦敦,一座多雨城市。
雨丝斜打在窗玻璃上,晕开窗外行人匆匆的倒影。
边念念靠在窗边,任凭飘进来的雨珠沾湿发梢,她却浑然不觉,只是望着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出神。
起初,她对吴世勋的靠近充满抗拒。
明明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只有吴世勋能让她依靠,她却依旧将他推开。
记忆中的吴世勋总是带着些张扬。
从第一节解剖课开始,他就强势地要她好好学习解剖手法;
相识不过数面,就能理所当然地拽着她去食堂;
后来的告白与追求更是像盛夏的阳光,耀眼得让人无处躲藏。
那时的她多么厌烦这种近乎蛮横的靠近。
可时间是最温柔的刽子手,不知不觉就将所有尖锐的棱角磨平。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习惯——习惯他在图书馆为她占座时随手放下的热咖啡,习惯他记得她所有不爱吃的食材,习惯他在她想起边伯贤时那个恰到好处的沉默。
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在她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填补了边伯贤离开后留下的巨大空洞。
可不习惯,又能如何呢?
她不能总是这样固执,她没有选择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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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吴世勋仿佛丝毫没变,依旧喜欢逗她,那些玩笑话落在耳畔时,她终于不再皱眉,只是淡淡牵动嘴角。
偶尔真的被逗笑,那笑意也像冬日的呵气,转瞬即逝。
曾经写在眉梢眼角的情绪都被隐藏起,言语间也不复当年的天真烂漫。
而那个藏在心底的人,也再没提起过。
所有人都以为她忘了,忘了那个名字是怎样刻进她的骨血。
可骗得了别人,又能骗得了自己吗?
每当夜幕降临时,记忆便像倒带的胶片。
她一遍遍对着夜空临摹着边伯贤的眉眼,她忘不掉…忘不掉他的声音,忘不掉他的气息,甚至连掌心的温度都记忆犹新。
这些过往在脑海里循环播放,直到晨光熹微。
眼泪总是悄无声息的滑落,她也只有在此刻才能彻底卸下伪装。
手机上,边伯贤最后那条「我也爱你,永远」的信息依旧静静躺在那里。
她没有回复,他也没有再发来任何消息。他们之间,就这样沉默地画上了句点。
可…真的结束了吗?
她从前或许会责怪自己胆小,责备他逃避。
离开那天,她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他连句道别都不愿意说。
现在的她,终于明白了。
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说“再见”,有些爱,不说出口,也不会消失。有些人,即使不见,也会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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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世勋在想什么?

吴世勋的声音突然响起,边念念微微一怔,目光从遥远的夜色中收回,缓缓侧过头。
他站在暖黄的灯光下,身上套着那条她上次逛街时随手买的格子围裙。
一只手握着锅铲,另一只手随意地撩了撩额前垂落的刘海,发梢还沾着一点水汽,像是刚洗过脸。
边念念没什么。
吴世勋的手掌贴上她的腰际,温热触感透过丝绸传来。
吴世勋小心
他低声提醒,指尖微微收紧,将她从窗台稳稳扶下。
边念念的吊带长裙在晚风中扬起一道弧度,她轻盈落地时,裙摆翻飞,掠过他的手腕,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气。
依旧是柑橘味,只是混着一点凉薄的冷气,变得清冽又缠绵。
吴世勋呼吸一滞。
明明朝夕相对,可偏偏是这种毫无防备的瞬间,她总能让他心跳失序。
或许是她垂眸时睫毛投下的浅影,或许是她赤足踩在地板上时微微蜷缩的脚趾,又或许只是此刻——
风绕过她的发丝,而她浑然不觉自己有多动人。
他松开手,移开视线,嗓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吴世勋下次别坐那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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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银筷偶尔碰触瓷盘,发出细微的声响,除此之外,只剩静默。
吴世勋动作自然地夹了一块嫩滑的鱼肉放进她碗里,而她垂着眼睫,没有道谢,却也没有犹豫,只是安静地送入口中,仿佛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也确实寻常。
这样的场景重复了太多次,多到他已经记不清是从哪一天起,她开始沉默寡言,而他的照顾却越来越顺手。
可有时候,吴世勋还是会忍不住回想。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是某个雨夜她望着窗外出神的时候?
还是她在某个夜晚惊醒后的低声抽泣?
又或者,是更早之前…她离开边伯贤的那刻。
他抬眼看向她,却只看到她低垂的侧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像一只停驻在花瓣上,随时会飞走的蝶。

吴世勋伯母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们过年要不要回去
边念念还有一年研学就结束了不是吗?
边念念到时候回去也不迟
吴世勋那就听你的
边念念回去,就不用再离开了
吴世勋的筷子在半空中微不可察地一滞。
他掩饰得很好,连呼吸的节奏都没乱,可胸腔里那颗悬起的心却沉沉地坠了下去。
吴世勋你还没忘掉,是吗?
吴世勋那我呢?
我又算什么?
你生命中的可有可无的人吗?
你到底什么时候能看见我?
边念念的筷子尖轻轻点在碗沿,发出极轻的"叮"一声。
她神色未变,只是慢条斯理地将最后一口菜送入口中,咀嚼的动作优雅得像在品尝什么珍馐美味。
吴世勋的目光灼灼地烙在她脸上,她却直到咽下食物才抬眼,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瞳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边念念不要爱我
又是这句话。

吴世勋几乎能在心里默数——这是第七次,还是第八次?
每次他试图靠近,试图剖白,换来的永远都是这四个字,干脆利落得像把刀,一次次斩断他所有未出口的期待。
可她不知道,或者说装作不知道。
他的这颗心早就只为她跳动了。
边念念忽然对他笑了笑。那笑容完美得挑不出毛病,却像橱窗里精心摆放的假花,漂亮却没有生命力。
吴世勋熟悉这种笑,那是她应付外人时专用的表情,礼貌又疏离,如今却用在了他身上。
"咔嗒"一声,房门轻巧地关上,带走了最后一丝温度。
吴世勋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曾经多得意啊,高调地宣告主权,明目张胆地偏爱,就爱看她被逗得气鼓鼓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那时的边念念鲜活生动,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跳加速。
可此刻的她即便在他身边又如何?
她从来就没属于过他。
他真傻到以为她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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