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雨下了三天没停。
中岛敦是被铁链摩擦的冷响弄醒的。手腕上的金属圈勒得生疼，他挣扎着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间陌生的房间里——灰墙，铁窗，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种更熟悉的、属于罗生门的冷冽气息。
“醒了？”
芥川龙之介坐在窗边的阴影里，黑色风衣下摆沾着湿冷的雨珠。他没戴手套，苍白的手指间缠绕着段铁链，末端正连着中岛敦脚踝上的锁扣。
“芥川君？你干什么！”中岛敦猛地想站起来，却被铁链拽得重重摔回床上，“这是哪里？快放开我！”
芥川转过头，鸢色的瞳孔在昏暗里亮得吓人。他起身走过来，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停在床边时，指尖突然抚上中岛敦的脸颊。
“别叫我芥川君。”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种近乎诡异的温柔，“叫我龙之介。”
中岛敦浑身一僵，猛地偏头躲开：“你疯了吗？快放开我！侦探社会来找我的！”
“他们找不到。”芥川轻笑一声，指尖滑到他脖颈处，那里还留着道浅浅的疤痕——上周和港口黑手党合作任务时，中岛敦为了救个小孩被弹片划伤的。此刻被冰凉的手指触碰，他忍不住发起抖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留在我身边。”芥川俯下身，鼻尖几乎碰到他的额头，“只有在这里，你才不会受伤，不会被别人抢走。”
中岛敦这才注意到他眼底的红血丝。那双总是盛满嘲讽和冷漠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某种偏执的疯狂，像被雨水泡涨的海绵，沉甸甸地坠着不知名的情绪。
“你在说什么胡话！”他用力推开芥川，却被对方死死按住肩膀，“我们是敌人！你是港口黑手党，我是武装侦探社的人！”
“那又怎样？”芥川的手指收紧，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皮肉里，“太宰先生说过，重要的东西就要牢牢抓在手里。”他突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种破碎的偏执，“你是我的，敦。”
这个称呼像针一样刺进中岛敦的耳朵。他想起每次任务结束后，芥川总是远远站着看他被侦探社的人围住，想起对方看向镜花递给他饭团时的冰冷眼神，想起某次太宰开玩笑说“敦君真是受欢迎”时，芥川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那些被他忽略的细节，此刻像藤蔓一样缠上来，勒得他喘不过气。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无止境的囚禁。芥川每天会准时送来食物和水，亲自喂他吃，亲自替他擦身，动作温柔得不像话，眼神却始终像盯着猎物的狼。
中岛敦试过反抗。他召唤出月下兽的爪子想扯断铁链，却被芥川用罗生门死死按住——对方根本没下狠手，只是用黑雾缠住他的手腕，任由他的爪子划破自己的胳膊，直到他精疲力尽地倒下。
“别闹了，敦。”芥川替他包扎手腕时，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不想伤害你。”
“放开我就是最好的不伤害！”中岛敦红着眼吼道，“你这样和绑架有什么区别？”
芥川的动作顿了顿，突然低头咬住他的手腕。不是用力撕咬，只是轻轻啃噬着那片皮肤，像某种绝望的标记。中岛敦吓得浑身僵硬，却在对方抬起头时，看见他眼里滚下滴滚烫的泪，砸在自己手背上。
“别离开我。”芥川的声音发颤，紧紧抱住他，“没有你的话，我……”
后面的话被他咽了回去，只剩下压抑的呜咽。中岛敦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却莫名不敢再挣扎——这个总是冷着脸、把“太宰先生的认可”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像个被抢了糖果的孩子，脆弱得让人心惊。
第七天夜里，中岛敦发起高烧。迷迷糊糊间，他感觉有人在给自己敷额头，喂自己喝水，还有双微凉的手一直握着他的，指尖带着薄茧，却异常安稳。
“龙之介……”他烧得糊涂，无意识地呢喃出声。
身边的人猛地一颤。中岛敦半睁开眼，看见芥川正低头看着他，眼底的疯狂褪去不少，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眷恋。
“我在。”芥川的声音很轻，“睡吧，我守着你。”
高烧退去的清晨，中岛敦发现脚踝上的铁链不见了。他愣了愣，刚想下床，就看见芥川端着粥走进来，眼眶下挂着浓重的青黑。
“你……”
“想走吗？”芥川把碗放在床头，背过身去，“门没锁。”
中岛敦愣住了。他看着芥川的背影，对方的肩膀绷得很紧，黑色风衣下露出的后颈处，有块明显的淤青——是他昨晚发烧时，无意识抓出来的。
“为什么……”
“因为你难受的时候，叫了我的名字。”芥川的声音闷闷的，“太宰先生说，真正重要的人，看着他痛苦会比自己受伤更难受。”他转过身，鸢色的瞳孔里蒙着层水雾，“但我还是不想让你走。”
中岛敦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芥川浑身是血地挡在他面前，想起每次任务结束后，对方总是别扭地扔给他瓶药水，想起这次被囚禁的夜里，那些藏在偏执下的、笨拙的温柔。
窗外的雨停了，阳光透过铁窗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中岛敦看着那片光亮，又看看眼前这个眼眶泛红的男人，突然轻声说：
“粥要凉了。”
芥川猛地抬头，眼里闪过难以置信的光。
中岛敦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勺子，舀了口粥递到他嘴边。阳光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铁链还缠在床脚，却好像突然失去了禁锢的意义。
也许这样不对，也许未来还有无数场争吵和挣扎，也许侦探社的大家还在焦急地寻找。但此刻，看着芥川眼里重新亮起的、小心翼翼的光，中岛敦忽然觉得，或许可以再等等。
等这场偏执的雨彻底停了，等笼外的月光，真正照进两个人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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