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四皇子，陆小姐跟你是什么关系得她说了算

暮春的凤城飘着细絮，陆凤瑶握着青瓷茶盏，看茶汤里浮着半片新绿。二楼临窗的位置能望见青石板路上的行人，她指尖摩挲着盏沿，忽听得楼梯口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混着胭脂香与竹纸的窸窣。

“转交四皇子的信，务必亲手交给……”

话尾被茶盖磕在瓷碗上的脆响掩住，陆凤瑶抬眼，便见陆芸正把一方素白帕子往袖中藏，对面坐着的男子青衫半掩，腰间玉佩刻着双鹤衔枝——是慕容复函上辈子的得力门客。

陆凤瑶本意找出潜藏在陆芸身边通风报信的人，原本见陆芸独自一人前来送信有些失望，却是不想有了意外收获，要知道上辈子慕容复函能顺利斗倒太子一党，可不单单是依靠了自己爹爹和大哥的势力，更是因为他寻得了不少术士，她大哥即将押解回城的算两个，这个青衫男子也算一个。

不过这男子性情古怪，上辈子陆凤瑶见慕容复函对他倒是恭谨。

正思索着，却见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茶楼，陆凤瑶此行并未带随从，有些事得她自己亲眼见到才放心，她赶忙起身想要跟上两人，确不想脚步匆忙，下楼时撞上了人 。

来人被撞得闷哼一声，陆凤瑶匆匆道歉后随手丢下几锭银子便要走，可她还没来得及迈出脚步便被一股巨大的拉力扯住了。

“撞了人就要跑？”戏谑地男声从头顶传来。

陆凤瑶抬头愣了愣，也是没料到自己会被人拉住，她连忙扭过头， 眼瞅着人群中早已没了陆芸和青衫男子的踪迹，陆凤瑶只好恭恭敬敬地又转身行礼。

“方才是我太过心急，一时不查惊扰了公子，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

慕容华瑜捡起陆凤瑶丢在地上的银锭子，一只手捂住心口，颤巍巍地开口：“姑娘撞了人，就随手丢些金银打发了，富贵人家的小姐真真就是如此礼数吗？”

这话说得，好似陆凤瑶做了多么伤天害理枉顾法规的事，原本跟不上陆芸二人已经是心中烦闷，如今却不得不耐着性子寻问：“那公子以为如何？”

“自然是得饶人处且饶人，虽然姑娘撞伤了我，但在下相信姑娘一定不是故意的。”

陆凤瑶有些心情复杂地抬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眸子，男子带着银制面具，难怪对她丢的银子不屑一顾，如今看着眼前人双眼含笑，只怕是要捉弄自己。

“多谢。”陆凤瑶不欲纠缠，道谢之后就要离开。

她原本便是偷跑出来，绿篱也不在身旁，眼下要办的事也无法继续，还是尽早回去的好。

“姑娘，”慕容华瑜又一次拉住了她，“我还没说完呢，我虽然不计较，但姑娘也该请我吃顿饭吧。”

陆凤瑶头疼，两人在此处已然是有些引人注目，眼前的男子又跟个怨妇一般纠缠不休，她只好答应下来。

——

慕容复函已经许久不曾见过陆凤瑶了，上次怡红楼之后不管他如何相邀都得不得陆凤瑶的回应，原本计划设计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让她不得不依附自己，却是没想到这人还能在水中凭空消失。

他很烦躁，没想到陆凤瑶气性如此大，让他的计划完全无法进行。

他也怕，怕陆凤瑶这颗棋子不再受他掌控。

但每每想到陆凤瑶曾对他百般讨好，他便觉得放心不少，陆凤瑶那么迷恋自己，她是不可能舍得的，肯定是闹脾气，对，肯定是这样。

慕容复函这般想着，以至于赵游将陆芸的消息带到时他下意识居然是生气，他真的很想告诉陆凤瑶她玩过了，他已经很生气了，如果她再不来找他，他就不会再和她说话了。

赵游看着慕容复函变幻莫测的脸色欲言又止，还来不及言语，慕容复函突兀地吩咐：“来人，去呈安酒楼。”

看着慕容复函离开的背影，赵游眯了眯眼，第一次对自己的选择生出了怀疑，这些日子慕容复函的所作所为他都看在眼里，若是慕容复函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他真的要考虑一下是否要使些其他的法子了。

——

风吹帷幔，陆凤瑶看着一整桌的珍馐，将视线缓缓移向正斯文儒雅用餐的慕容华瑜，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点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你别管，”慕容华瑜又夹了一筷子，“你不会是舍不得银子吧！”

这倒没有，陆凤瑶心中暗道。

她的私库不至于请不起，不过她先前给四皇子送了不少金银，如今剩的请完这顿也算是大出血，看来，她还得想法子弄些钱帛。

见陆凤瑶不语，慕容华瑜有些夸张地开口：“不是吧，你不是富贵人家的女子吗！我们不会要被扣在这里吧！”

陆凤瑶摇摇头表示否认，她倒有些想要离开了。

似是看出陆凤瑶心中所想，慕容华瑜勉为其难地用公筷替陆凤瑶夹了一筷子烧鸭。

“不要只看着我吃……”

“陆凤瑶！”

怒喝声打断了两人，陆凤瑶和慕容华瑜齐刷刷地回头，看到了一脸怒容的慕容复函。

慕容复函三步并作两步拽住陆凤瑶的手腕强迫她站立起来，后者拼尽全力挣脱不得，只能瞪着慕容复函。

“四皇子，请自重！”

“你叫我什么？”慕容复函震惊。

“四皇子。”陆凤瑶乘着慕容复函愣神赶紧挣脱。

看着陆凤瑶对自己如此生疏，慕容复函忍了忍脾气，耐着性子道：“我知你是生我的气，可那日的事情确有隐情。”

他拿出食盒，继续道：“今日我特意来此处买了你最喜爱的八宝鸭，正想托人送与你，阿瑶，我知你是为了躲我才不愿意见我。”

“可是你不能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和一些不明来历的人孤男寡女相对而食。”

若是上辈子，陆凤瑶定然被他哄得七荤八素，可如今她却只觉得恶心，自己和别人吃饭也能扯到女子名节，那他上辈子对自己做的事当真是不可饶恕。

不知是如何稳住心态，陆凤瑶冷冷地开口：“四皇子，臣女与朋友吃饭如何就像您说的那般不堪了？”

慕容复函仿佛被陆凤瑶冰冷的态度刺伤，眼中划过挣扎的神色，他难过地开口：“阿瑶，凭我们的关系……”

听着慕容复函真情实感地表演，慕容华瑜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饶有兴味地打断：“四皇子，陆小姐跟你是什么关系得她说了算，毕竟，女儿家的名节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