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味的雾气在陶管中凝成水珠,滴在嬴政后颈烫出红痕。姬丹的脚步声在前方突然消失,嬴政的膝盖撞上凸起的砖块,血腥味立刻混进潮湿的空气里。
"别动。"青铜匕首的寒光从黑暗中刺来,抵住嬴政喉结下方半寸。陶管在此处裂开缝隙,透进的晨光照亮姬丹左脸的刀疤——那道伤痕从眉骨斜划至嘴角,新结的痂还泛着紫红色。
嬴政的指尖悄悄摸向袖中铜片。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赵姬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碎玉,那些棱角曾割破他的皮肤,血珠渗进玉纹形成歪斜的"马厩下"三字。
匕首突然下移挑开他的衣领。姬丹的独眼里瞳孔紧缩:"吕不韦的虎符?"冰层上方传来靴底碾碎冰碴的声响,赵使尖细的嗓音像钝刀刮骨:"......三月十五冰层最薄时点燃火油......"
嬴政袖中的药囊被匕首划破,青灰色药粉洒在刀刃上滋滋作响。姬丹的鼻翼翕动,这是赵姬用秦宫乌头与赵国雪莲调制的独门解药,遇毒则化青烟。上方冰层突然映出晃动的火光,巡逻卫兵的火把扫过裂缝。
两人同时滚进侧室。嬴政的后背撞上盐堆,姬丹的鹿皮靴碾碎满地冰晶。"你娘可说过朱砂遇血变色?"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贯穿伤,溃烂的皮肉间能看到森森白骨,"三个月前我砍断主殿引线......"
冰窖深处突然传来凿击声。赵使正在演示特制冰锥的用法,青铜锥头旋转着钻透三尺厚的冰层,锥尾凹槽里嵌着浸油的麻绳。嬴政数到第七下凿击时,看见对面墙上盟约残篇的刻痕——五国印信下方,燕国的位置留着被利器刮过的空白。
"看桶底。"姬丹的呼吸喷在他耳后。倾倒的火油在冰面蜿蜒流淌,形成的图案竟与残篇缺失的燕国密文分毫不差。巡逻卫兵的影子已映到转角,嬴政突然抓起盐块砸向头顶冰棱。
冰屑簌簌落下迷了卫兵眼睛。姬丹趁机拽着他钻进排水孔,腐臭的水流中漂浮着芦苇碎屑。嬴政的虎符卡在砖缝里,金属刮擦声惊动了后方追兵。
"接着!"姬丹抛来半截青铜钥匙,上面沾着干涸的血迹。钥匙插入暗格瞬间,整面墙突然翻转,露出后面堆满琴弦的密室。十三根泛着蓝光的弦丝绷在木架上,每根都对应着火油桶的排列方位。
赵使的尖叫从冰层裂缝漏下来:"......琴弦冻进冰里就能......"姬丹的匕首突然砍向中央主弦,嬴政却抢先一步抓住最细的那根——正是他在易水边借力逃生的救命弦。绷紧的丝弦在他掌心勒出血痕,融化的冰水混合血滴进锁眼。
暗门轰然开启时,追兵的弩箭钉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姬丹踉跄着按住渗血的旧伤,指缝间露出半片烧焦的羊皮。嬴政认出那是燕宫北阙的排水图,背面朱砂标记的七个暗记正在血渍中若隐若现。
"你娘给的线索不止这些吧?"姬丹的独眼在黑暗中发亮。冰层上方传来床弩绞弦的咯吱声,嬴政摸到腰间硬物——那是燕国小兵临死前塞给他的泥偶,秦军皮弁的纹路在黑暗中硌着他的指腹。
密道突然剧烈震动,火油桶爆炸的冲击波震碎头顶冰棱。姬丹扑倒嬴政的瞬间,三支床弩重箭穿透他们身后的陶管,箭尾缠着的火绳引燃了渗出的油渍。热浪掀翻了堆盐块的木架,嬴政在漫天飞舞的盐粒中看见姬丹的嘴唇在动。
"......三月十五......"气浪吞没了后半句话。嬴政被冲击波掀进排水沟,浑浊的水流裹着他冲向黑暗深处。最后的光亮里,那半片羊皮地图在火焰中卷曲,露出边缘一行烧焦的小字——"荆轲已至易水"。
湍急的水流中,泥偶的秦军皮弁纹路突然剥落,露出里面暗藏的铜片。嬴政用牙齿咬住铜片边缘,冰冷的金属上刻着燕宫地窖的方位图。当他的后背撞上铁栅栏时,指尖触到了栅栏外悬挂的物件——那是半枚边缘呈锯齿状的虎符,正在暗流中微微晃动。
湍急的水流裹着嬴政撞向铁栅栏,他伸手抓住那半枚虎符时,指缝间突然传来刺痛——锯齿状的边缘割开皮肉,鲜血瞬间染红了青铜符面。暗流中传来金属碰撞声,嬴政扭头看见姬丹的匕首卡在栅栏缝隙里,刀柄上缠着的布条正随水流飘荡。他拽住布条用力一扯,匕首割断水草的同时,栅栏外突然亮起微弱的火光。
"抓住!"姬丹的声音混着水流声传来,半截烧焦的琴弦缠上嬴政手腕。嬴政被拽出水面时,呛出的水喷在石壁上,溅起的水珠落在旁边燃烧的火油上发出嗤响。姬丹的独眼在火光里眯起,他正用膝盖压着个穿赵军皮甲的哨兵,那人喉咙上的血洞还在汩汩冒血。
嬴政摸向腰间,发现泥偶的铜片不见了。姬丹突然把哨兵的尸体踹进暗流,染血的手指在石壁上划出三道痕迹:"三刻钟后换岗。"他扯开哨兵的皮甲,内衬上歪歪扭扭缝着张绢布——正是燕宫地窖的平面图,但东南角多了个用炭笔画的叉。
远处传来铜锣声,姬丹抓起浸透水的火把往地上一砸:"走水了!"浓烟立刻窜上穹顶。嬴政跟着他钻进通风口时,后背蹭到的石壁突然塌陷,露出后面半人高的陶瓮——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三卷竹简,每卷末端都烙着吕不韦的私印。
一支楚国商队突然出现,嬴政成功被送往咸阳,其他的事,就一点都不记得了。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