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晴站在画廊的落地窗前，望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五月的雨总是这样，来得突然又缠绵。她拢了拢身上的米色开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那道几乎看不见的疤痕。
"这幅《雨巷》的用色很特别。"
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林晚晴猛地转身，手中的咖啡杯差点脱手。那张脸，那双眼睛，五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却在看见的瞬间如遭雷击。
"顾...沉？"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男人西装革履，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嘴角勾起一抹熟悉又陌生的笑："晚晴，好久不见。"
林晚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确信这不是梦境。五年前那个雨夜，顾沉只留下一封简短的告别信就消失了，连一句当面道别都没有。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努力控制着声音的颤抖。
"公司赞助了这次画展。"顾沉的目光扫过她空荡荡的无名指，"看来我运气不错。"
林晚晴想逃，双腿却像生了根。顾沉向前一步，她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还是那个她曾经痴迷的味道。
"对不起，我还有工作。"她仓皇转身，却被他轻轻拉住了手腕。
"给我五分钟。"顾沉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就五分钟。"
林晚晴最终坐在了画廊的咖啡区。顾沉为她点了一杯热可可，加双份奶泡，不加糖——他居然还记得。
"我去了美国。"顾沉开门见山，"父亲突然去世，家族企业面临危机，我必须立刻接手。"
林晚晴盯着杯中旋转的奶泡："所以连当面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我当时..."顾沉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不想让你看到我最狼狈的样子。"
雨声渐大，敲打着玻璃窗。林晚晴抬起头，第一次认真打量他。岁月在顾沉眼角刻下细纹，却让他更加迷人。他西装袖口露出的腕表价值不菲，显然这些年在商场混得风生水起。
"现在呢？"她问，"危机解决了？"
顾沉点头："不仅解决了，还比原来更强大。"他伸手想触碰她的脸，却在半空停住，"我回来是为了你。"
林晚晴的心脏漏跳一拍。多么可笑，五年过去，她居然还会为这句话心动。
"太晚了。"她站起身，"我还有画要整理。"
顾沉没有挽留，只是在她转身时轻声说："明天我会再来。"
林晚晴以为这只是客套话，没想到顾沉真的连续一周出现在画廊。他不再提过去，只是安静地看她工作，偶尔发表对某幅画的见解。第七天，他带来一束白色郁金香——她最喜欢的花。
"晚餐？"他问得简单。
林晚晴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却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那顿晚餐在城中最好的法餐厅。顾沉谈起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风趣幽默，绝口不提当年的不告而别。红酒微醺时，他忽然握住她的手："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林晚晴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顾沉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无名指根，那里曾经戴着他送的廉价银戒。
"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她终于问出这个盘旋多日的问题。
顾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因为我终于有资格站在你面前。"
这个回答太过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但酒精和回忆模糊了林晚晴的判断力，她默许了顾沉送她回家，默许了他在门口的那个轻吻。
接下来的日子如同梦境。顾沉几乎填满了林晚晴所有的空闲时间——周末郊游，午夜电影，清晨的早餐约会。他记得她所有喜好，甚至比她更了解自己。一个月后的雨夜，当顾沉在她公寓楼下捧着玫瑰单膝跪地时，林晚晴哭着说了"好"。
"这次我不会再放手。"顾沉为她戴上钻戒时这样承诺。
婚礼定在三个月后。林晚晴沉浸在幸福的泡沫中，直到那个阴沉的下午。
她正在试婚纱，手机突然震动。一封匿名邮件，标题是《你知道你要嫁的是谁吗？》。
林晚晴本想删除，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邮件里是一系列文件扫描件——顾家企业破产的法院判决书、顾父跳楼自杀的新闻剪报、还有...她父亲林志远的签名出现在关键文件上。
"这不可能..."林晚晴的手开始发抖。
最后一张图片是顾沉的日记截图，日期是他们重逢的前一周："五年布局，终于等到这一天。林志远夺走我父亲的生命，我要让他女儿生不如死。"
婚纱店的镜子映出林晚晴惨白的脸。她想起顾沉每次看她时眼底那抹难以捉摸的暗色，想起他坚持要邀请她父亲做主婚人，想起他说"婚礼会是我送给你最难忘的礼物"时的表情。
"林小姐？您还好吗？"店员关切地问。
林晚晴机械地点头，大脑却一片空白。她需要求证，需要听到顾沉亲口否认这一切。
但当她冲出婚纱店，拨通顾沉电话时，对方却一直无人接听。雨又开始下，林晚晴站在街头，任由雨水打湿她的衣衫。五年前那个被抛弃的雨夜，心碎的感觉卷土重来，比当年更甚千倍。
婚礼前夜，林晚晴终于在家门口堵到了顾沉。他看上去疲惫不堪，却在看到她时露出笑容："怎么这时候来了？明天就要见面了。"
"这是真的吗？"林晚晴直接打开手机里的邮件。
顾沉的笑容凝固了。长久的沉默后，他轻声说："我们进去说。"
公寓里，顾沉倒了两杯威士忌。他递给林晚晴一杯，自己一饮而尽。
"一开始确实是。"他坦然承认，"我接近你是为了报复林志远。"
林晚晴的眼泪无声滑落。
"但后来..."顾沉伸手想擦她的泪，却被躲开，"我是真的爱上了你。"
"所以婚礼是你的终极报复？"林晚晴声音颤抖，"让我在所有人面前被抛弃？"
顾沉摇头："我取消了原计划。邮件里的事是陈秘书发的，他跟随我父亲多年，无法接受我放弃报复。"
"我该怎么相信你？"林晚晴后退一步，"五年了，你一直在骗我。"
顾沉突然跪下，抓住她的手："给我一次机会，明天婚礼照常举行，我会用余生证明我的真心。"
林晚晴抽回手，戒指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没有婚礼了。"
她转身离开时，听见顾沉在身后说："我会等你，等到你愿意相信我为止。"
第二天的婚礼现场，林晚晴还是出现了。她穿着那件价值不菲的婚纱，站在红毯尽头，看着满座宾客惊讶的目光。顾沉站在牧师身旁，眼中满是惊喜。
"你来了。"他轻声说，仿佛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林晚晴缓步向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口："顾沉，当着所有人的面，告诉我真相。"
会场瞬间安静。顾沉的脸色变了："晚晴，别这样..."
"我父亲真的害死了你父亲吗？"她的声音清晰而坚定。
顾沉闭了闭眼："是的。"
"你接近我，是为了报复？"
"一开始是。"顾沉承认，"但后来..."
林晚晴打断他："婚礼也是计划的一部分？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心碎？"
顾沉沉默了片刻，终于点头："原本是。"
宾客中爆发出一阵惊呼。林志远站起身，脸色铁青："晚晴，我们走。"
林晚晴却没有动。她看着顾沉，眼泪终于落下："你知道吗？我宁愿你五年前就彻底消失。"
说完，她转身跑出礼堂。身后传来顾沉的呼喊和杂乱的脚步声。雨下得很大，林晚晴的高跟鞋在湿滑的路面上打滑。她听见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响。
转身的瞬间，她看见顾沉躺在血泊中，鲜红的血混着雨水，在地上蜿蜒成河。
"顾沉！"她尖叫着扑过去。
顾沉的眼睛半睁着，嘴唇蠕动。林晚晴俯身，听见他气若游丝地说："这次...我真的...爱..."
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林晚晴跪在雨中，婚纱被血和泥水浸透。她握住顾沉逐渐冰冷的手，忽然想起五年前他们第一次约会，也是在这样的大雨天。那时顾沉把伞全倾向她那边，自己淋得透湿却笑着说："为你淋雨，我心甘情愿。"
医院的白炽灯刺得眼睛生疼。手术室的灯还亮着，林晚晴缩在走廊长椅上，手里攥着顾沉沾血的领带夹。护士第三次来劝她换下湿衣服，她都摇头拒绝。
"他会死吗？"她问路过的医生。
医生犹豫了一下："情况不太乐观。"
林晚晴把脸埋进掌心。她恨他，却无法承受失去他的可能。这大概就是顾沉想要的报复——让她永远活在爱与恨的夹缝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