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紫色的月刃呼啸着划破雾霭,所过之处,无论是扑来的藤蔓还是挡路的矮树,都像被无形巨力碾过,瞬间化作齑粉。
月刃在前方炸开一片空地,浓雾都被震得退开数尺,露出条通往雾林外侧的小径。
“走!”时邶攥着毁灭之镰在前开路,镰刃每挥一次,就有一片藤蔓被绞碎
时岚紧跟在侧,指尖银丝不断,勉强滞涩着两侧袭来的藤蔓
千向阳断后,金剑舞得密不透风,将漏网的藤蔓尽数斩落
雾霭像化不开的浓墨,将周遭的树影晕成模糊的幢幢鬼影。最让人发毛的是那藏在暗处的对手
你看不见它的形,摸不透它的路数,只知道有双眼睛正隔着浓雾窥伺,每一次藤蔓的突袭都来得毫无征兆,像藏在棉絮里的针,冷不丁就扎过来。
这种未知的恐惧,比实打实的硬仗更磨人,连呼吸都得提着心。
三人脚下不敢有半分停顿,靴底碾过积叶的声响被雾吸得轻飘飘的,回头望时,来路早已被白蒙蒙的雾吞得干净。
眼前的路更像个绕不出的死局……
刚绕过一棵歪脖子老松,转脸又是片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蕨类丛,连空气里那股湿冷的腐叶味都没换过,仿佛双脚始终踏在原地打转,心底的焦躁像野草般疯长。
“簌簌——”
没等他们理清方向,两侧的雾霭忽然剧烈翻涌起来。
这次的动静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凶,不是零星几根藤蔓试探,而是成片深绿的影子从雾里炸开
有的像巨蟒般昂起身子直扑面门,有的贴着地面织成密网往脚踝缠,更有几道细如牛毛的藤丝,带着淬了毒似的暗黄斑纹,悄无声息往时邶耳后飘去。
“来得更狠了!”千向阳低喝一声,背后六翼天使的金光骤然涨了半尺,手中长剑舞得像道金轮
“嗤嗤”声里,断藤碎成的绿沫混着汁液飞溅,有的溅在他护肩甲上,竟“滋滋”蚀出细小的坑洼。
时岚肩头的时空之轮转得发颤,指尖凝出的“停滞银丝”刚缠住左侧几根主藤,右侧又有藤蔓绕过她的视线盲区,直逼时邶后腰。
她急得指尖发麻,魂力在经脉里撞得生疼:“它在试探我们的破绽!专攻死角!”
时邶攥着毁灭之镰的手青筋直跳,反手一镰劈断身后偷袭的藤蔓,暗紫色月刃扫过雾霭,却只劈开片虚无。
雾更浓了,连千向阳的金光都只能照透身前丈许。那看不见的对手像藏在雾里的猎手,用藤蔓织成的网一点点收紧,而他们,就困在网中央,连敌人长什么样,都还不知道。
千向阳足尖猛地一点时邶肩头,身形如离弦之箭拔地而起,升至丈许高空。
背后六翼天使武魂骤然完全舒展,六片鎏金羽翼铺展开来,足有两丈宽,每一根羽毛都像淬了熔金,圣洁的金光顺着羽翼边缘流淌,竟将周遭的浓雾都逼退了半分。
他仰头望向被雾霭遮蔽的天空,双手虚合再猛地张开,口中沉喝:“第五魂技——天使圣焰!”
话音落,他背后的天使虚影眼中陡然爆发出刺目金芒,连带他周身的金光都骤然炽盛,竟穿透了雾林上空的阴霾
刹那间,头顶的雾霭像被无形巨力拨开,露出一片被金光染透的虚空。
无数拳头大小的金色火球凭空凝聚,球心翻涌着细碎的焰纹,边缘裹着圣洁的光刃,密密麻麻悬在半空,如同一整片燃烧的星辰。
“去!”千向阳手臂下压,那些火球便带着尖锐的破空声俯冲而下,密密麻麻织成一张金色火网。
火球砸在藤蔓上的瞬间炸开,不是寻常火焰的灼烧感,而是带着天使魂力的净化之力
“轰!轰!”爆炸声连成一片,金色火焰附着在藤蔓上疯狂燃烧,那些坚韧的深绿藤蔓遇火便发出“滋滋”的消融声,暗绿汁液被烧得蒸腾起白烟,连带着藏在藤蔓后的雾霭都被灼得翻滚起来。
有几根粗壮的主藤试图反扑,从雾里窜出想缠向半空的千向阳,却被坠落的火球直接砸中藤心,瞬间被烧得焦黑蜷曲,像断木般坠落在地。
时邶和时岚在下方看得清楚,那些被圣焰烧过的地方,连地面的腐叶都泛着一层淡金光泽,原本阴寒的气息被冲得七零八落,连空气都暖和了几分。
时岚趁机喘了口气,指尖凝出的“停滞银丝”立刻缠向几根漏网的细藤,笑着喊:“太阳这招够狠!这下看它们还怎么藏!”
时邶也握紧毁灭之镰劈碎时邶缠住的藤蔓,借着火球掩护往前踏出两步,目光紧盯着雾霭深处
方才火球炸开的瞬间,强光劈碎雾霭的刹那,时邶眼角余光瞥见两道影子在雾深处一晃
一道是和周遭藤蔓同色的墨绿,蜷在阴影里像团凝住的瘴气
另一道却是刺目的赤红,短短一瞬,却亮得像把烧红的烙铁,在雾林沉沉的绿与灰里,硬生生烧出个缺口。
那两道影子似乎正胶着着,墨绿的往赤红那边探了探,又被赤红猛地逼退半尺,快得像错觉。
时邶的眉头倏地皱起。那抹赤红太扎眼了,雾林里哪有这般烈的颜色?除非是……
“赤王?”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心里疑窦更甚。
正思忖着,半空的金色火球渐渐熄灭,雾霭又慢悠悠拢回来。
他再定睛去看方才那处,只剩浓得化不开的白,两道影子都没了踪迹,仿佛方才那一眼,真是火光晃出来的幻觉。
“哥,你说谁?”时岚正防备偷袭,听见这话抬眼望过来,眼里满是疑惑。
时邶没立刻回答,只望着赤红身影消失的方向凝眉,若真是赤王,它怎么会在这里?
千向阳收了武魂落在地上,背后羽翼敛去时带起阵金风,吹散身前几片雾絮。
他低头看了眼掌心,方才催动圣焰天罚耗了不少魂力,指尖还泛着烫意,却见周遭那些疯长的藤蔓竟真的慢了下来。
不再是方才铺天盖地的急攻,只剩零星几根藤蔓从雾里探出来,尖梢颤巍巍的,像是没了力气,连缠上来的速度都拖沓得很,比起先前试探时的迅猛,反倒添了几分瑟缩。
“攻击真弱了?”时岚握着时空之轮的手松了松,刚凝出的银丝悬在半空,没了目标。
她瞥向时邶,“是太阳那招真伤到它了?”
时邶没应声,只握着毁灭之镰往旁侧挪了半步,目光扫过地上焦黑的藤段
圣焰烧过的痕迹还在,那些断藤蜷在积叶里,连暗绿的汁液都凝住了,看着确实是受了重创的模样。
可方才瞥见的那抹赤红身影总在心头晃,那墨绿影子和赤红对峙的画面,不像假的。
他喉结动了动,压下疑惑:“不管怎么样,这是机会。我们趁现在往右侧突围,那边雾淡些。”
话音落,他率先挥镰劈开身前一根慢悠悠探来的藤蔓,暗紫色月刃划过,那藤蔓竟没挣扎,应声断成两截。
千向阳和时岚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几分疑虑,却还是立刻跟上
管它是真伤还是假退,能趁机冲出去,总比耗在这里强。
“人已经放他们走了。”
迷雾深处传来一声淡得像雾的话音,尾音消散时,时邶三人的身影早已隐进雾林另一端,自然没能听见。
与赤王对峙的,是个身形修长的中年人。
他相貌算不上出众,脸色却透着种病态的青,尤其那双眼睛 不是寻常碧色的温润,是深潭般的青碧,里头翻涌着妖异的光,像浸了毒的翡翠,看得人心里发寒,和翡翠天鹅那类瑰丽澄澈的碧绿全然不同。
他穿件墨绿长袍,料子看着普通,却总在无风时轻轻往后飘,衣摆扫过地上的腐叶,连片碎渣都没沾。
更惹眼的是他那头长发,也是同色的墨绿,竟直直拖在身后近十米远,发梢泛着极淡的银光,随着他呼吸微微起伏,倒不像头发,更像一蓬活的藤蔓。
赤王伏在枝桠上,金红色的皮毛还绷着,琥珀色的眼睛紧盯着他:“你倒是肯松口。方才若不是我拦着,你那堆藤蔓怕是要把人撕了。”
中年人抬手理了理鬓发,指尖划过发丝时,竟有片指甲盖大的绿叶从发间悠悠飘落,落在他墨绿的袍角上,转瞬便隐了形。
“他们没踩进核心地界,不过是误闯。”他声音平得像雾林里的静水,听不出半分情绪,只顿了顿又道,“何况,帝天都亲自出面了,我总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赤王在枝桠上嗤笑一声,金红色的尾巴往身后枝桠上扫了扫,带落几片枯叶:“算你识相。”
中年人没接话,只抬眼往时邶三人离开的方向瞥了瞥。
雾霭还在缓缓流动,早没了那三道身影,他青碧色的眸子里却忽然闪过抹微光,像潭水里落了颗星子,带着几分真切的好奇:“我倒有些纳闷。不过是三名人类,既非你同族,也非帝天旧识,你们何苦这般护着?”
赤王爪子在枝桠上抠出几道浅痕,琥珀色的眼睛里没了方才的松快,反倒沉了沉:“他们能护就护着。”
它顿了顿,声音压得低了些,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万不能让他们在星斗大森林出任何事情,我可告诉你,真要是伤了他们一根头发,我怕那位前辈动了怒,直接踏平你这片雾林鬼地方。”
这话一出,连那始终平静的中年人都微微一怔,青碧色的眸子眯了眯,看向赤王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他身后飘着的长发轻轻晃了晃,像是第一次听见这等说辞,沉默片刻才缓声道:“那位前辈?你说的是……”
“你还记得十几年前,北域那头活跃的十万年七彩神鹿么?”赤王忽然开口,尾巴在枝桠上轻轻敲着。
中年人青碧色的眸子微闪,点头道:“怎么不记得。那家伙自带祥瑞气,却总摆出副孤傲不凡的样子,若不是当时帝天护着,我早想寻个由头解决了他。”
“他最后死了,就剩下块魂骨,现在在那个天使武魂的小子身上。”赤王抬爪指了指时邶三人离开的方向,语气平淡。
中年人恍然:“难怪方才那少年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眼熟,原来是沾了他的魂骨气。”
他顿了顿,眸子里好奇更甚,“说起来,我一直纳闷他怎么死的。当年只觉他气息瞬间消散,帝天立刻封了那片区域,我始终没弄清缘由。”
“套我话?老家伙。”赤王嗤笑一声,却也没藏着,“罢了,说也无妨。是那位前辈当年突然来星斗大森林,偏巧撞上了七彩神鹿。那神鹿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前辈,当场就被解决了。”
“帝天没拦?”中年人挑眉,帝天的实力他清楚,怎会眼睁睁看着同族被杀。
“拦了,”赤王爪子在枝桠上划了道痕,“但没打过。后来不知怎的,帝天反倒跟那位前辈处得近了,才有了现在这局面,这三人,便是前辈托付帝天照看的,你说我敢不护着?”
中年人沉默了。
身后飘着的长发轻轻垂落,贴在墨绿长袍上,青碧色的眸子里第一次没了那抹妖异,只剩些微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原来如此。那我确实……不能动他们。”
“不仅不能动,还得护着。”赤王站起身,金红色的皮毛在雾光里抖了抖,琥珀色的眸子扫过中年人,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叮嘱,“你自己多留心,他们在星斗大森林的这些日子,但凡遇上麻烦,能帮就尽可能帮一把。”
话说完,它没再停留,身形一纵便跃下枝桠,金红色的影子在雾林间几个起落,就像团被风吹走的火星,转眼消失在密林深处。
中年人站在原地没动,青碧色的眸子望着赤王离去的方向,又缓缓转向时邶三人消失的那片雾霭。
身后飘着的长发轻轻晃了晃,墨绿的袍角也跟着微动。过了片刻,他才低声嗤笑了句:“护着?倒是新鲜。”
话虽如此,他眼底却没了先前的疏离,青碧色的眸光里多了些沉吟。
抬手拂过鬓边,又一片小叶从发间飘落,他转身往雾林深处走去,身影渐渐隐进浓白的雾里,只留下句轻得像叹息的话:“罢了,为了小命,便留意着吧。”
穿过最后一道雾障时,扑面而来的风都带着些清爽气,外头已不是雾林里那黏腻的湿冷,阳光透过层叠枝叶洒下,在地上织出晃动的光斑。
三人脚步踉跄着踏上熟悉的林地,这才发现来时那些盘根错节的灌木、暗藏的沟壑,竟都像被人悄悄清理过,一路走得异常顺畅,连绊脚的石子都少见。
直到退回星斗大森林外围的入口处,三人才敢真正松口气,靠在一棵老橡树下大口喘气。
时邶额前的碎发被汗濡湿,贴在额角,他却没顾上擦,只转头望着身后那片仍被浓雾笼罩的雾林轮廓,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些说不清的琢磨。
“你盯着雾林看什么?”千向阳用手背擦去下颚滑落的汗珠,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
方才圣焰天罚耗了太多魂力,现在嗓子还干得发紧。他顺着时邶的目光望去,只看见白蒙蒙的雾霭,没什么异常。
时邶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毁灭之镰的镰柄,那冰凉的触感让他思路清晰了些:“方才你放圣焰的时候,雾被炸开一瞬,我好像瞥见雾里有抹赤红影子。”
他顿了顿,语气肯定了几分,“很像……赤王叔叔。”
“赤王叔叔?”时岚刚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闻言眼睛一亮,惊讶地抬声,“他怎么也在这?我们进来时没见着他啊。”
时邶收回目光,靠在树干上缓神:“或许是一直跟在暗处。”
他想起雾林里藤蔓攻击突然变弱的事,眸色沉了沉,“刚才在雾林里,那些藤蔓明明占着上风,却突然攻势大减,甚至有点刻意放水的意思,很可能是他在暗地护着我们。”
千向阳也反应过来,点头道:“难怪!我当时还纳闷,圣焰虽强,也不至于让那怪物突然萎了。原来是赤王叔叔在里头牵制?他是跟那雾林里的家伙对上了?”
“大概率是。”时邶轻轻吁了口气,心里那点莫名的沉郁散了些,“赤王叔叔性子烈,又护短,估计是察觉到我们遇险,特意现身拦了对方。不然以刚才那怪物的难缠,我们想这么顺利出来,怕是没那么容易。”
时岚往雾林方向又望了望,虽没再看见那抹赤红,心里却暖烘烘的:“说起来,赤王叔叔总这样,嘴上不说,却总在这些地方帮衬我们。”
她转头看向两人,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不管怎么说,总算出来了。先找个地方歇脚,等缓过劲再盘算接下来的事吧。”
时邶和千向阳都点了头,只是时邶起身时,又忍不住瞥了眼雾林深处。
那片雾霭静静浮着,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他总觉得,有双眼睛,还在那雾后面,悄悄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三人沿着林间小径走了约莫半刻钟,眼前忽然开阔,一片约莫半亩地的空地卧在林子里,青草地毯似的铺展开,缀着些细碎的白紫小花。
空地中央嵌着片湖泊,湖水清得能看见底下铺着的鹅卵石,阳光落进去,碎成满湖跳动的金鳞,岸边垂着几株垂柳,枝条蘸着水,风一吹就漾起圈浅绿的涟漪,瞧着格外清爽。
时岚早被这景致勾了过去,小跑着蹲在湖岸边,指尖轻轻点了点水面,凉丝丝的触感漫上来,她回头朝时邶笑:“哥,你看这湖!水色、湖边的草木,是不是和深处那片生命之湖有几分像!”
这话让时邶脚步顿了顿。他走到岸边,望着湖面上浮动的云影,眸色柔和了些。
星斗大森林深处的生命之湖,他再熟悉不过。那片湖比眼前这片大上数十倍,湖面常年覆着层淡金色的光晕,那是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之气凝的。
那片湖向来由帝天照看。不过说是“照看”,其实更像“守护”,他总说那湖是星斗的“心脉”,藏着森林的本源生机,容不得半分惊扰。
时邶从前常去那里修炼。
每次去,帝天则守在不远处的古树上,不靠近,却也没离开过。
而他总选湖边那棵最粗的老柳树下,铺块软毡坐下,运转魂力时,能清晰感觉到生命之湖里的气息顺着毛孔往身体里
不像寻常魂力那般躁,倒像温水淌过经脉,连带着神魂都跟着舒展。
“确实像。”时邶收回思绪,指尖拂过湖面,激起细小的水花,“但这里的生命气息不似那般浓郁”
千向阳走到湖边,弯腰掬起一捧湖水,掌心传来清润的凉意,指尖还能触到水里游过的小鱼尾鳍扫过的轻痒。
他笑着直起身,看向时邶:“你看这湖底,水草长得比别处密好几倍,连鱼群都扎堆往这儿游,有生命气息的湖,最招生命属性的魂兽。”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时邶靠近些:“小邶,你要不要试试把魂力注入湖里?你那生命神树武魂本就亲和生灵,说不定能引些有意思的魂兽出来。”
时邶略一沉吟,缓步走到岸边蹲下。掌心刚贴上湖面,便觉一股微凉的湿意顺着皮肤漫上来,他没急着注入魂力,只微微垂眸,放轻了呼吸。
指尖贴着水纹轻晃,能清晰触到一缕极淡的柔意,那不是水的凉,倒像是某种温吞的生机,顺着涟漪往掌心渗,细得像丝线,又软得像棉絮
指尖甚至能察觉到细碎的颤动感,仿佛有无数针尖大小的生命粒子在水里轻轻跳动,正试探着往他掌心凑。
“那我试试。”他抬起手,指尖在半空悬了悬,才缓缓凝起淡绿色的魂力。
那魂力比寻常时更柔和,泛着像初春嫩芽般的浅碧光泽,他指尖微倾,再次小心翼翼往湖里探去。
指尖刚触到水面的刹那,湖水“嗡”地一声轻颤,像被唤醒似的。
一圈浅绿涟漪以他指尖为中心漾开,波纹过处,岸边丛丛粉白小花忽然齐齐摇晃起来,花瓣上本就沾着的晨露晃了晃,竟又凝出几颗更小的露珠,顺着花瓣边缘滚落,滴在泥土里时,连草根都轻轻动了动。
湖底的动静更明显。原本散在各处的金鳞小鱼像是被什么引着,忽然摆尾聚成一小群,成群结队地往他掌心下方游来。
它们胆子小,离着半尺远便停住,却不肯走,只歪着脑袋晃尾鳍,尾鳍扫过魂力散出的淡绿光晕时
金鳞竟染上淡淡的绿光,像披了层碎星,连吐出来的气泡都泛着浅碧色。
“你看!有反应了!”时岚蹲在旁边,这时低呼一声,指尖指着湖底。
只见时邶注入的魂力没沉底,反倒像一缕化不开的绿烟在水里慢慢散开,所过之处,湖底原本蜷着的水草忽然舒展叶片,叶尖微微上翘,像是在仰头承接
连埋在沙里的螺壳都轻轻颤动着翻了个身,露出带花纹的壳背,仿佛被这股温和的魂力催醒,正努力往外探。
时邶也低笑了声,指尖又凝出一缕淡绿魂力。这次他没急着送出去
只让魂力悬在指尖晃了晃,湖水竟像有灵性似的,轻轻漾开一圈更深些的碧色涟漪,连带着岸边的草叶都跟着微微舒展
靠近湖边的几丛青草,叶尖原本有些发蔫,此刻竟悄悄挺直了些,叶边还泛出层极淡的莹光,像是在认真回应他的魂力。
千向阳站在稍远些的地方,斜倚着树干,指尖还转着那片柳叶
看着湖面泛开的碧色涟漪和岸边轻颤的花草,忍不住笑出了声:“小邶,你这生命魂力简直是天然的‘魂兽引’,比什么诱饵都管用,你们看那边。”
他说着朝左后方的灌木丛努了努嘴。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半人高的矮树丛后,枝叶轻轻晃了晃,一只巴掌大的小兽悄悄探出了脑袋。
它浑身覆着蓬松的浅绿绒毛,像裹了层刚抽芽的嫩草,连耳朵尖都是淡绿的,看着软乎乎一团,瞧着竟有几分像没长开的幼松鼠。
那小兽乌溜溜的圆眼睛直勾勾盯着湖面残留的绿光,黑得像浸了晨露的墨珠,里头映着细碎的碧色光点。
鼻尖还在轻轻动着,一下下嗅着空气里飘散的魂力气息,小身子微微前倾,像是被那股温和的生机勾得挪不开脚,连耳朵上沾着的两片细小草屑都忘了抖掉,就那么蔫蔫地贴在绒毛上。
时岚正想笑着说“好小只,好可爱”,话音还没出口,忽然轻“咦”了一声。
她下意识放出一丝魂力去探,刚触到小兽周身,就觉一股温润却厚重的气息反涌回来
那不是幼兽该有的清浅感,倒像深潭里的活水,沉得很,带着种沉淀了万载的温和力道,连岸边的粉白小花都似被这气息压得微微低了头。
千向阳也收了玩笑的神色,凝起魂力感知片刻,眉梢挑得更高了:“这小家伙……有点门道。”
时邶早已收回注入湖水的魂力,指尖还凝着缕淡绿光晕,他望着那小兽,眸色微凝。
他曾在生命之湖旁见过四万年级的灵龟,那家伙的生命气息已是温润厚重,可跟眼前这小兽比,竟还缺了几分内敛的沉劲。
他指尖轻动,感受着那股气息里蕴含的岁月感,轻声道:“它的生命气息……保底接近五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