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头的小兽急得用小爪子扒她的脸,发出尖细的“吱吱”声,却被她抬手按在怀里,她现在连护着自己都难,哪还顾得上别的。
时岚望着越来越近的赤金爪印,视线开始发花,只觉得那道庞大的身影遮了天光,将她彻底困在了阴影里。
迷雾像淡青色的纱,在林间缓缓流淌。
深处,盘膝而坐的中年人睫毛轻颤,骤然睁开眼,那双眸子映着雾色,却亮得惊人,他唇边勾起抹淡笑,指尖在膝头轻叩:“倒没想到,立功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话音落,他周身魂力悄然铺开,无形的精神力如蛛网般缠向四周的植物。
星斗大森林的藤蔓似有了生命,顺着腐叶层蜿蜒爬行,叶尖带着湿润的土气,悄无声息地蔓延到时岚身侧的草丛里,藤蔓末梢微微绷紧,像拉满的弓弦般蓄势待发。
几乎是同时,一双赤红的眼猛地睁开,隐藏在暗处的赤王盯着那圣金狼王
又瞥了眼湖边奄奄一息的时岚,喉咙里滚出压抑的低吼
怒火顺着魂力扩散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凝了层冷意。
他爪子深深抠进树干,树皮簌簌往下掉:若非临行前商榷反复交代
此行是时岚三人的历练,不到性命垂危绝不能出手,早在圣金狼王带着狼群围攻时,他就该冲出去把那畜生撕成碎片!
就在这时,一道惊天怒吼突然炸响,像惊雷滚过密林。
“咚——!”大地猛地震动起来,湖边的卵石跟着跳,连湖面都掀起半人高的浪。
周遭的空气还凝着圣金狼王反扑的凶戾,众人甚至没来得及捕捉到半分预兆
一道沉郁的黑影已冲破云层,带着撕裂气流的锐响直坠而下。
那身影快得像块陨石,落地时“轰”地砸在湖滩中央,卵石被震得四下飞溅,连湖面都掀起丈高的水浪。
紧接着,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以落点为中心炸开,如千万匹奔马过境,“呼”地扫向四周:
刚绕过最后一片密林赶到的千向阳,六翼正展着欲落,猝不及防被气浪掀中,赤金色羽翼猛地一滞。
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重重撞在远处的老树干上。
“咚”的闷响里,他喉头泛甜,硬是咬着牙没咳出声,只垂眸看了眼擦破皮的掌心
时邶更惨些,他本已提气要冲向时岚,气浪撞来的瞬间只觉胸口像被巨石碾过,脚步踉跄着后退数步
终究没稳住身形,后背撞在歪脖子树上时,连带着树身都晃了晃,碎叶落了他满肩
他却顾不上疼,只睁着眼死死盯着湖岸,生怕错过时岚的身影。
最狼狈的是圣金狼王。它正弓着身要扑向时岚,气浪扫来的刹那,庞大的身躯像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
原本绷着的肌肉骤然一松,“嗷”一声痛嚎没出口,整个人已横着飞了出去
它撞断的那棵合抱粗的古树,树干应声裂成两半,断口处还沾着它被蹭掉的金毛,枝叶混着断枝簌簌落了一地,压得底下的灌木丛都塌了片
它趴在碎木堆里,半天没缓过劲,原本泛着血色光晕的皮毛,此刻竟黯淡了几分。
气浪还在翻涌,湖边的草叶被吹得贴在地面,一道粉色身影却像道灵动的光,骤然闪现在时岚面前。
那身影快得只剩残影,时岚甚至没看清对方的动作,只觉腰间一紧,随即天旋地转
下一秒,失重感消失,她已被稳稳抱在怀里,落在了湖对岸的岩石上。
“小舞姐”时岚仰头声音有些沙哑,撞进一双熟悉的杏眼,才看清抱着自己的少女
她穿了条粉色长裙,裙摆比两年前长了许多,垂在岩石边轻轻晃,露在外面的脚踝纤细白皙
身形也抽高了不少,如今时岚踮脚怕也够不着她的鼻尖。
这两年自己从一米四多长到一米五多,原以为长了不少,在她面前竟还是像个没长开的小丫头。
小舞没应声,先低头看了眼时岚渗血的后背,眉头猛地皱起,眼底瞬间漫上怒意。
她抱着时岚往岩石内侧挪了挪,才转头瞪向还在碎木堆里挣扎的圣金狼王,声音又急又脆,带着毫不掩饰的火气:“二明!它伤我朋友,解决它!”
话音落,湖滩那头的黑影动了,原是头如同山一般的巨猿,正是小舞喊的“二明”。
它垂眸瞥了眼圣金狼王,喉间滚出声低沉的咆哮,震得湖岸的卵石都在颤。
暗处的古树树洞里,赤王原本绷紧的身躯缓缓放松。
它盯着湖对岸被护在怀里的时岚,赤红的眼瞳里怒意褪得干净,只余一丝警惕
它悄无声息地往树洞深处缩了缩,周身的魂力气息像潮水般敛去,转眼便与周遭的黑暗融在一处,若非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树影里藏着双眼睛。
而另一边,先前从腐叶层里钻出来的藤蔓,像是突然失了牵引,原本绷得笔直的末梢软了下去。
它们顺着地面缓缓蠕动,叶片扫过草地,留下几道浅淡的划痕
转眼便缩回了腐叶层下,只余几根断藤留在外面,很快被风吹来的落叶盖住,仿佛从没出现过。
时邶根本顾不上揉被撞得发疼的后背,连嘴角渗出血丝都没察觉
目光像疯了似的在湖岸四周扫来扫去,喉结急促地滚动着,一声声“小岚”喊得发颤,那声音里裹着后怕,几乎要碎在风里。
直到视线穿过湖面的粼粼波光,瞥见对岸岩石上靠着的纤细身影
还有她身侧那抹亮得晃眼的粉色衣裙时,他悬在嗓子眼的心才“咚”地落回原地
只是攥得发白的指尖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连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急促。
千向阳扶着树干缓了口气,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向湖对岸,看清时岚被小舞护在怀里才松了瞬眉,随即又猛地皱起
刚才那声震得大地发颤的怒吼,还有那道砸落时掀飞一切的黑影,绝非寻常魂兽能有这般威势。
两人同时抬眼望向湖滩中央,只见一道极其高大的身影正静静蹲在那里。
那身影像座沉默的山岳,连呼吸都带着沉缓的压迫感:
全身黝黑的毛发在透过叶隙的微弱阳光里泛着乌亮的光泽,明明是四肢着地的姿态,肩膀的高度却绝对超过了七米
若真要直立起身,恐怕得有十五米开外,光那体量就足够撼人心魄。
再细看,它既像猿猴又似黑猩猩,除了那双灯笼般大小的眼睛闪烁着黄晶般的冷光,浑身上下竟找不出半点杂色。
最惊人的是那身躯,实在雄壮得不可思议,每一寸肌肉都像被精雕细琢过
凸起的弧度宛如小丘,肌理间绷着的力量感,看着比最坚硬的花岗岩还要恐怖,仿佛随便一拳就能砸裂地面。
“泰塔巨猿……”千向阳盯着那身影,低声呢喃,声音里满是掩不住的惊讶。
而刚从断树堆里挣扎着站稳的圣金狼王,眼角余光瞥见那道黑色巨影时,原本因疼痛而弓着的身子猛地一颤,颈间炸开的金毛根根倒竖,却连半声咆哮都不敢发。
它喉咙里滚着压抑的呜咽,前爪下意识往回缩,整个身子都在往后退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畏惧,哪怕刚才被时岚逼得反扑,此刻在泰塔巨猿面前,也只剩本能的退缩。
它再狂傲,也清楚自己这点能耐,连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
圣金狼王喉咙里挤出一声哀呜,哪还敢停留,转身就想往密林里窜。
可后爪刚抬起,就觉脚踝一沉,不知何时,一根手臂粗的深绿藤蔓已缠了上来,藤身带着倒刺,勒得它皮毛生疼
任凭它怎么甩动、撕扯,那藤蔓都像铁索似的纹丝不动,反倒越缠越紧。
“逃?”迷雾深处,中年人低低的声音在林间荡开,轻得像风,只有他自己听得清,“在四大十万年魂兽面前,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湖滩上,泰塔巨猿本还垂着眼,见圣金狼王要逃,那双黄晶般的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哪怕是在白昼里,那光芒也烈得像两颗悬在半空的小太阳,连周遭的空气都被照得泛着暖黄。
紧接着,山岳般巍峨的气息从它身上磅礴释放,脚下的卵石被压得“咯吱”作响,身前的湖水先泛起细密的涟漪,转眼就成了翻涌的浪纹。
“吼——!”
泰塔巨猿猛地昂头咆哮,庞大的身躯“噌”地直立而起。
十五米开外的高度像座黑褐色的山拔地而起,肩背的肌肉贲张着,每一块都透着撼天动地的力量。
随它起身掀起的气浪更凶,直接在湖面上掀出半人高的巨浪,浪头拍向岸边
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大片草地,连远处的时邶和千向阳都觉得胸口发闷,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被藤蔓缠住的圣金狼王吓得浑身一哆嗦,哪还敢动,瘫在地上,颈间的金毛都蔫了下去,只剩那双竖瞳里满是绝望,它知道,这下是真逃不掉了。
圣金狼王被藤蔓缠得动弹不得,看着泰塔巨猿那双燃着金光的眸子,知道自己已无生路。
它喉间发出一声凄厉的咆哮,浑身金毛骤然炸开。这一次,它是真的拼了命。
将生命力疯狂燃烧,淡金色的魂力从体内暴涌而出,比先前两次暴涨时更盛,连周遭的空气都被这股濒死的凶戾烘得发烫。
它弓起身子,利爪在地上抓出深深的痕迹,显然是想做最后一搏,哪怕同归于尽也不愿束手就擒。
可就在泰塔巨猿迈开脚步,朝着它猛扑过来的瞬间,圣金狼王突然发现不对。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它原本因魂力暴涨而快如浮光掠影的身形,竟像被无形的网兜住,骤然慢了下来
四肢像灌了千钧重物,抬一下都费劲,连毛发都沉得贴在皮肤上
更诡异的是,眼前的景象开始轻微扭曲,泰塔巨猿扑来的动作明明不算快,却在它眼里变得模糊又沉重,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
圣金狼王心头猛地一沉,瞬间明白了。这是领域的力量!
作为星斗大森林的王者之一,泰塔巨猿掌握的“重力控制领域”,本就是它最霸道的能力。
要知道,在万千魂兽中,真正能觉醒领域之力的本就不足十种,而能将领域修炼到这般收放自如的,更是屈指可数。
它这领域和普通的重力技能截然不同,并非一味增大重力,而是能随意操控领域内每一处的重力变化:
有时是脚下突然重如坠山,有时是身前骤然轻若鸿毛,此刻压在圣金狼王身上的,正是最纯粹的“重”,重到让它连指尖都动不了半分。
泰塔巨猿没给它再多想的时间,巨大的拳头带着破风的锐响挥出。
圣金狼王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中所有的土元素都在朝着那拳头上凝聚,拳锋未到,地面已被压出一圈龟裂
可它被重力钉在原地,连抬起爪子格挡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遮天蔽日的拳头越来越近。
“不要!”
就在这时,一道虚弱却清晰的声音突然响起。湖对岸,时岚抓着小舞的手臂,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刚缓过口气,见泰塔巨猿要下杀手,急得声音都发颤,“小舞姐,哥哥需要这个魂环,手下留情!”
小舞低头看了眼时岚苍白的脸,见她嘴唇还泛着血沫,眉头皱得更紧,满是心疼地将她抱得紧了一些,随即转头朝着泰塔巨猿扬声喊道:“二明,留它一命!别打死了!”
泰塔巨猿挥到一半的拳头猛地顿住,拳锋离圣金狼王头顶不过半尺时,周遭那增强了十倍、压得它骨骼发响的重力骤然消失,圣金狼王甚至下意识松了口气,以为能缓过这口气。
可下一秒,那悬在半空的巨拳还是落了下来。
没有先前裹挟土元素的威势,却带着山岳般的沉劲,“咚”一声砸在圣金狼王背上。
圣金狼王连惨嚎都没来得及发全,庞大的身躯就像被碾过的石子,猛地往地面陷了陷,身下的卵石瞬间崩碎一片。
它浑身的魂力骤然溃散,原本炸开的金毛蔫蔫地垂下来,喉咙里滚出几声微弱的呜咽,眼瞳里的凶光迅速褪去,只剩一片涣散
虽没死透,却已彻底没了反抗的力气,连动一下爪子都做不到。
见圣金狼王虽瘫在地上动弹不得,胸口却还微微起伏着,时岚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紧绷的肩膀垮下来时,后背的伤口又扯得她倒抽一口冷气,脸色白了几分。
她靠在小舞怀里,抬手按了按发疼的胸口,指尖还在微微发颤,刚才真怕泰塔巨猿没收住力,让哥哥错失这枚魂环。
对岸的时邶哪还顾得上忌惮泰塔巨猿周身未散的威压,他目光黏在时岚身上,见她虽脸色苍白却没再吐血,脚步瞬间加快,几乎是小跑着穿过泰塔巨猿身侧。
泰塔巨猿垂眸瞥了他一眼,黄晶般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倒也没拦着,只收回拳头,安静地蹲在原地,像座沉默的黑石山。
时邶冲到湖对岸,召唤出生命神树武魂,淡绿色的光芒骤然亮起,藤蔓状的武魂虚影在他掌心,叶片上流淌着温润的光晕。
随着他指尖轻抬,无数细碎的绿光像萤火虫似的飘起,温柔地落在时岚身上
那些绿光触到她渗血的肩头时,伤口处的血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干,翻卷的皮肉慢慢贴合
连她苍白的脸颊,也因绿光浸润,渐渐浮起一丝血色。
“小岚,感觉怎么样?”时邶站在她面前,抬手悬在她后背上方,指尖离衣料不过寸许,却又猛地顿住
怕碰着伤口疼,手就那么僵着,声音里急意混着后怕,眼底的红血丝还没消,眉梢上沾着的草屑没顾上拍,先前一路狂奔的焦灼全凝在那儿。
时岚被生命神树的绿光裹着,后背火烧似的刺痛轻了大半。
她试着撑着小舞的手臂站了站,虽还有些晃,却比刚才瘫着时好多了。
抬眼望见哥哥泛红的眼眶,她故意挺了挺脊背,扯出个比平日更灿烂的笑:“没事啦哥,你看……”
她还动了动胳膊,虽牵扯得后背抽了下疼,脸上却没露分毫,“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也还好”
小舞在旁扶紧了她,见她还硬撑,无奈地轻拍了下她的胳膊,转头对时邶道:“别听她逞强。她魂力耗得严重,后背那几道伤深着呢,刚才还吐了血。”
“你先专心用武魂稳住她伤势,别让她再硬撑着说话耗神。”
时邶连忙点头,哪还敢耽搁,指尖凝力往生命神树武魂上一引。
淡绿光芒骤然亮了几分,像层暖融融的薄纱裹紧时岚,连周遭空气都漫开淡淡的草木香。
那些绿光落在她后背伤口处,衣料下渗血的地方渐渐凝住,时岚原本发白的脸颊,也慢慢浮起点血色,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些。
后背的刺痛早已消弭无踪,连魂力都回了些,身上那股脱力的虚软劲儿也淡了不少。
时岚抬手按住时邶还在持续输出魂力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汗,轻声道:“可以了哥哥,我好多了,再这样下去你该累着了。”
她试着站直身子,虽还有些轻飘,却不用再靠小舞搀扶,便朝时邶晃了晃胳膊,笑眼弯弯:“你看,真没事了。”
闻言,时邶悬着的那口气终于顺着喉咙松了出去,胸口剧烈起伏两下,眼眶却“唰”地红透了
那红从眼尾漫到眼白,连带着眼角都泛着湿意,平日里总是抿着的唇此刻微微颤着,全然没了往日的沉稳。
他猛地收了生命神树武魂,淡绿色的光晕像潮水般褪去的瞬间,手臂一伸,一把将时岚紧紧抱进怀里。
力道拿捏得极巧,没敢压着她后背的伤,小臂却收得极紧,指节扣在她肩胛骨上,几乎要将她往自己怀里按,像要把这失而复得的人揉进骨血里才安心。
“对不起……”时邶的下颚抵在时岚发顶,发丝蹭着他发烫的皮肤,声音发颤得厉害,浓重的鼻音裹着话滚出来,“是哥哥来晚了,对不起……”
时岚的脸颊贴在他颈侧,能清晰感觉到他喉结上下滚动,还有额角落下的温热湿意
是他没忍住掉了泪,泪珠砸在她发旋上,顺着发丝滑进衣领,凉丝丝的,却烫得她心口发紧。
而他后背还在微微起伏,胸腔贴着她的肩,呼吸又急又浅,显然先前一路狂奔还没缓过气
方才又为她疗伤耗了不少魂力,因此扣在她背上的指尖还在轻轻发颤
可抱着她的手臂却半点没松,反而随着话语又收了收。
“我在林子里就听到你喊我……”他语无伦次地说着,声音里裹着后怕,像被风吹得发飘
“是我不好,跑慢了……我要是早一点冲过来,你就不会受伤……”
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声音突然哽住,抱着时岚的手臂抖得更厉害了,连带着肩膀都在颤。
他一直是她眼里沉稳可靠的哥哥,哪怕遇着再险的事都鲜少失态。
可此刻贴在她耳边的声音,却脆弱得像怕丢了珍宝的孩子,连带着那声哽咽,都软得让人心头发酸。
时岚心里轻轻一动,回想起来,哥哥每次失态,好像都是因为她。
她抬手轻轻拍着时邶的背,掌心能触到他还紧绷着的肌肉,那力道里藏着没散的后怕,心里又酸又软。
轻声道:“不晚呀哥哥。你和太阳一直都在找我,拼了命赶过来,不是吗?你从没放弃我。”
她顿了顿,微微仰头,用发顶蹭了蹭他的下颚,声音软乎乎的,像团温吞的棉花:“你能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怀里的人没应声,只闷闷地蹭了蹭她的头顶,布料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怕碰坏了似的。
好半天,才听见他吸了吸鼻子,那声气音又轻又涩,带着没压下去的哽咽。
他终于松了些力道,却没彻底放手,手臂滑到她腰侧虚虚护着,低头仔细打量她的脸
眼尾的红还没褪,泪珠子挂在睫毛上,把那截睫毛浸得湿漉漉的。
可目光落在她脸上时,全是小心翼翼的关切,连声音都放得极轻:“真不疼了?后背的伤怎么样?魂力恢复得怎么样?要不要靠在石头上再歇会儿?”
时岚望着他这副模样,鼻尖有点发酸,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睫毛上的泪,弯着眼睛笑了:“真不疼了,你看。”
她试着动了动肩膀,虽还有点发虚,却实打实没了刺痛,“就是还有点软,歇会儿就好啦。”
“砰——!”
一声闷响突然炸起,震得脚下的地面都颤了颤。
不远处一棵合抱粗的老树毫无预兆地轰然倒地,断口处的木屑混着枯叶簌簌飞溅,惊得林间鸟雀扑棱棱飞起一片。
这动静实在太大,正低声说话的时岚、时邶和小舞同时转头望过去。
只见泰塔巨猿仍保持着挥拳后的姿态,如山岳般的身躯立在原地,黄晶般的眸子正居高临下地盯着倒下的大树。
那里,千向阳半跪在断裂的树干旁,白金衣袍上溅了大片刺目的红。
他弓着背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噗”地吐在地上,染红了身下的落叶,脸色白得像纸,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太阳!”
时邶和时岚同时大惊失色。
这情形再明显不过,是泰塔巨猿伤了千向阳!
可方才还安静蹲在一旁的巨猿,怎么会突然出手?
两人顾不上多想,急忙朝着千向阳的方向冲过去,还没来得及扶他
就听见身后的小舞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二明……”
泰塔巨猿听到小舞的声音,缓缓收回拳头,喉间低低地吼了一声,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表达不满,黄晶般的眸子里仍凝着冷意,盯着千向阳的目光没松。
时邶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千向阳身边,根本顾不上多想,魂力骤然催动,身后生命神树的虚影瞬间展开,淡绿色的柔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稳稳落在千向阳背上。
“别说话,运气调息,我先帮你稳住伤势。”他声音发紧,看着千向阳唇边不断溢出的血沫,眉头拧成了疙瘩。
时岚站在两人身前,下意识将他们护在身后半步。她仰望着泰塔巨猿那如山岳般巍峨的身影,心头满是惶恐
方才这头巨猿还出手救了她,怎么转眼就对千向阳下了重手?
它黄晶般的眸子此刻仍透着冷意,明明没再动,可那股迫人的威压却让她手脚发颤,连呼吸都跟着滞涩。
“小舞姐……”时岚忍不住转头看向小舞,声音里带着哭腔。
小舞轻轻叹息一声,裙摆一旋便朝着时岚这边掠过来,足尖点过湖面时带起细碎的水花。
可她还没靠近岸边,泰塔巨猿那只堪比石碾的巨大手掌突然横亘在她身前,掌心的纹路比老树的年轮还要深,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拦住了她的去路。
“二明,别闹。”小舞蹙着眉轻斥,抬手想推开它的手掌,指尖刚触到那粗糙的皮毛,忽听“噗——”的一声闷响炸开。
声音是从湖心传来的。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平静的湖面陡然炸开万千水花,那些水珠在阳光下瞬间化为七彩奇光,像无数碎钻腾空而起,晃得人睁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