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岚像是闲不住一般,转身从桌上的果盘里拿起个苹果,又摸出把小刀,笨拙地蹭着果皮。
她显然没干过这活,刀刃歪歪扭扭,果皮削得断断续续,还时不时带下一大块果肉。
盯着手里坑坑洼洼的苹果,她想起千向阳方才说的话,忍不住喃喃自语:“那么拼干嘛,差点把自己搭进去。”
“不拼命怎么救下你?”千向阳靠在床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发顶,语气带着几分轻描淡写的笑意,“可惜啊……最后还是让你被雪晶帝皇蝶抓走了。”
闻言,时岚削苹果的手猛地一顿,不知是气他拿自己的安危当玩笑。
还是气当时的无力,下手瞬间重了几分,一大块带着果皮的果肉“啪嗒”掉在桌上。
千向阳看着她握着刀的手在苹果上“横冲直撞”,刀刃好几次擦着指尖掠过,看得他心惊胆战。
再看那苹果,原本圆润的形状早已没了模样,坑坑洼洼得不成样子。
又见她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跟个苹果较劲,千向阳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是跟苹果有仇?跟它较什么劲。”
话音未落,千向阳撑着手臂稍稍坐直,胸膛因动作牵扯到内伤,轻不可察地起伏了一下。
他无视身体的钝痛,指尖刚要触到时岚手里的苹果和小刀,却被她侧身躲过。
时岚霍然抬起头,眼眶不知何时泛起了红,像被惹急了的小兽,握着小刀的手紧了紧,恶狠狠道:“抢什么抢!没看到我手里拿着刀吗?划到你怎么办!”
千向阳的手顿时顿在半空,指尖离那泛着寒光的刀刃不过寸许。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尾,那抹红色像烧得滚烫的火星,瞬间烫得他心口一缩,所有玩笑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让你好好休息就好好休息,动什么动!”时岚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飞快地别开脸,不敢让他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低头继续跟手里的苹果较劲。
只是这次动作轻了许多,刀刃小心翼翼地贴着果皮,却依旧笨拙得厉害,“我自己能弄,不用你管……你乖乖躺着,再乱动我就不给吃了。”
千向阳看着她强装凶狠的侧脸,耳尖还带着因情绪波动而起的薄红,握着小刀的手明明在抖,却硬要摆出强硬的姿态。
他原本悬着的心慢慢落下,化作一片柔软的暖意,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开。
他没有再动,只是重新靠回床头,声音放得极轻,带着几分纵容的妥协:“好,我不动。你慢着点,别伤着自己。”
才不会,我才没这么笨,才不会像你这样……”时岚声音越说越小,尾音都带上了点闷意,那点泛红的眼眶还没褪下去。
千向阳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听着那带着委屈的碎碎念,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声音放得柔缓:“是,你最聪明,是我笨,不该乱动。”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以后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时岚这才转过头,眼眶还是红的,却梗着脖子瞪他:“这还差不多。”
说着,把手里惨不忍睹的苹果往他面前一递,“给你,削坏了,你自己吃。”
千向阳看着那坑坑洼洼的苹果,没丝毫嫌弃,伸手接过来,直接咬了一大口,含糊道:“甜,好吃。”
时岚看着他毫无嫌弃、认真咀嚼的模样,别过脸去,可嘴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就知道哄我。”
千向阳咬着苹果,低低笑出声,清脆的果肉在齿间碎裂,甜汁漫过舌尖,竟比寻常苹果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滋味。
他望着她假装整理床褥、刻意忙碌的背影,目光软得像化了的糖,语气里满是纵容:“没哄你,是真的甜,不信你试一试?”
“吃你的吧,话多。”时岚头也没回,伸手胡乱抚平被角,声音里却没什么火气,尾音还悄悄带着点藏不住的笑意。
千向阳没再逗她,慢悠悠地啃着苹果,目光像沾了蜜的线,牢牢黏在她的背影上,嘴角的笑意就没塌下去过。
果肉脆生生的,甜汁在舌尖散开,可比起这份果香,更让他心头舒坦的,是她此刻卸下防备的模样
没有赶路时的紧绷,没有面对危险时的警惕,只剩点从前在星斗大森林一起嬉闹时的鲜活劲儿,连捋头发的小动作都带着松快。
等啃完最后一口,他把果核轻轻放进床头空碗,才慢悠悠开口,语气里藏着笑意:“话说回来,下次想吃苹果直接跟我说。你这手艺,再练十年也未必能削出个完整的。”
时岚猛地转过身,刚要皱着眉反驳,就见他强忍着笑,眼底满是促狭的光。
她瞬间气结,起身就往外走:“懒得跟你贫!我去看看药煎好没,你老实躺着,再乱动试试!”
“试试就试试?”千向阳故意拖长了调子,见她脚步猛地一顿,后背都透着“要回头瞪人”的气势,又立刻笑着补了句,“逗你的,不动,绝对不动。”
时岚“哼”了一声,抬手带上门,力道不轻不重,倒像在撒气。
门合上的瞬间,千向阳靠在床头,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胸腔都跟着轻轻震动,房间里还留着淡淡的苹果甜香,竟也变得温和起来
时岚刚走到厨房门口,就见氤氲的水汽从窗口漫出来,混着浓郁的药香飘在空气里。
当时岚快步走到厨房门口,掀开门帘的瞬间,却愣在了原地,灶火边的小板凳上坐着的,竟是长白。
他褪去雪白的衣袍,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正一手支着膝头,一手拿着蒲扇,不急不慢地给灶上的药陶罐扇着风,火光映得他冷峻的侧脸柔和了几分。
“长白大哥?”时岚走上前,语气里满是惊喜,“怎么是你在煎药?我还以为是厨房的伙计呢。”
“嗯。”长白应了一声,扇风的动作没停,目光落在咕嘟冒泡的药罐上,“刚下来取水,见伙计忙着备晚饭,便顺手接了。医师的药,火候得盯紧些才放心。”
时岚看着他专注的模样,心里涌上一股暖意,连忙道:“辛苦你了,还是我来吧,你歇会儿。”说着就要去接他手里的蒲扇。
长白却微微侧身避开,淡淡道:“无妨,我守着就好。你上去照看千向阳,药煎好我给你送过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阿瘦和奥斯卡在整理这次带回来的东西,有需要他们搭手的也能随时叫。”
“没什么忙的,就差药没喝了。”时岚在他旁边的空位坐下,双手支在膝盖上撑着脑袋。
目光落在咕嘟作响的药罐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松快,“医师说按时喝药、好好静养,不出半月就能好转大半。”
长白“嗯”了一声,蒲扇的节奏依旧平稳:“那就好。千向阳的魂力底子厚,配合着药养,恢复起来会快些。”
他顿了顿,侧头看了眼时岚眼下淡淡的青影,又补充道,“等药煎好送去,你也抓紧歇会儿,这几日你熬得最久。”
时岚指尖轻轻敲了敲脸颊,笑了笑:“我还好,等他喝下药,确认没事了,我再睡。”
她望着跳跃的灶火,声音轻了些,“之前在极北,他为了保护我,伤得那么重还硬撑着,现在总算能踏实养伤了。”
长白没接话,只是把蒲扇往药罐边又凑了凑,火苗舔舐着罐底,药香愈发浓郁。
厨房的热气裹着暖意,驱散了屋外的寒凉,也让这等待煎药的时刻,变得格外安稳。
“他向来如此。”长白的声音低沉,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手里的蒲扇依旧不急不缓
“从认识他起,就总把别人的安危放在前头,特别是你,而自己的伤却不当回事。”
时岚想起往事,还有他嘴上逗着人、眼底却藏着的温柔,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声音轻得像飘在灶火边的烟:“是啊,哥哥不在我身边的时候,就是他代替哥哥护着我,总是这样,一直这样。”
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蹭了蹭膝盖,眼底泛起细碎的暖意,连带着语气都软了几分。
那些藏在记忆里的片段,星斗大森林里他递来的野果、遇险时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受伤后还硬撑着说“没事”的模样,此刻都清晰得像在眼前。
长白瞥了她一眼,目光掠过她被灶火与药气熏得微红的脸颊,还有眼底藏不住的眷恋,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下,又很快放平。
他没接话,只是往咕嘟作响的药罐里望了眼,深褐色的汤汁在罐中翻滚得正烈,细密的泡沫顶得罐盖微微跳动,浓郁的药香已经浓得化不开,漫得满厨房都是。
他用蒲扇轻轻压了压灶膛里的火苗,让火势收得缓些,才抬下巴指了指碗柜的方向,声音依旧是惯有的清冷:“快好了,你去拿个干净的碗来,顺带找块布垫着。”
时岚应声起身,在厨房的碗柜里找了个素雅的白瓷碗,刚擦干净,就见长白已经熄了灶火,正用布垫着罐耳,小心地将药汁滤进碗里。
深褐色的药汁顺着纱布缓缓流下,冒着氤氲的热气,药香也越发浓烈。
“小心烫。”长白将盛满药汁的碗递过来,语气依旧平淡。
时岚双手捧着碗,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她朝长白笑了笑:“多谢长白大哥。”
“举手之劳。”长白收拾着灶台,“我去看看阿瘦和奥斯卡那边,药凉些再给他喝,别烫着。”
时岚点点头,捧着药碗往楼上走。
千向阳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听到声音抬起头“药来了”
“是啊,长白大哥在帮忙煎”时岚走过去,将碗放在床头小几上,用勺子轻轻搅了搅,“等凉一点再喝,现在太烫了。”
千向阳看着她专注吹凉药汁的模样,眼底笑意渐浓:“替我谢谢他。”
时岚没接话,只是舀起一勺药汁,递到他嘴边:“试试温度,差不多能喝了。”
千向阳张口喝下,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时岚早有准备,飞快地从兜里摸出一颗糖塞进他嘴里,甜意瞬间驱散了药味。
“拿来的糖?”千向阳含着颗糖,声音被裹得黏糊糊的,眼底却盛着化不开的暖意。
“大厅摸的。”时岚淡淡道。
千向阳闻言挑了下眉,舌尖抵着圆润的糖球转了圈,含糊的笑意从嘴角漫出来:“合着是没人要的‘流浪糖’啊?”
他顿了顿,又咂咂嘴,“不过还挺甜。”
说着往时岚身边凑了凑,语气里带了点撒娇似的期盼,“再去摸两颗呗,这个味道我喜欢。”
“喝你的药吧。”时岚忍无可忍,伸手将药碗往千向阳面前又推了推。
千向阳失笑,没再废话,抬手接过碗径直往嘴里倒。温热的药汁带着浓重的苦涩瞬间侵占舌腔,顺着喉咙滑下时,连胸腔都泛起一阵涩意。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抿了抿藏在舌尖的糖,冰凉的甜意倏地漫上来,与残余的苦涩在味蕾上交织,眉头却还是不受控地蹙了一下。
好了,喝完了,一滴不剩。”千向阳将空碗搁在案上,抬眼看向时岚,眼底藏着笑意,“你可以下去休息了。”
“哈,赶我走?”时岚挑眉冷哼,嘴角却撇了撇,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嗔怪,伸手将碗碟一并收了,“白伺候你一场,没良心。”
“少废话,走走走。”千向阳笑着挥手,指尖还虚虚推了时岚胳膊一下,催促意味十足。
“走就走!”时岚甩开他的手,故意抬脚在原地顿了顿,嘴上硬邦邦的,语气里却没多少火气,“谁乐意在这碍千大少爷你的眼。”
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千向阳低笑一声,喃喃低语:“小萝卜头。”
前方的人像是背后长了眼,脚步没停,只扬着声调回了句“臭太阳”,尾音还轻轻往上挑。
时岚离开千向阳的房间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连日的奔波与照料早已耗尽了力气,她刚沾到枕头,困意就汹涌而来,连外衣都没来得及脱,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没有赶路的急促,没有担忧伤势的焦灼。
直到第二天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被褥上暖得发烫,她才缓缓睁开眼,窗外传来的伙计吆喝声,让她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已是次日。
“遭了!”时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脑子里瞬间闪过千向阳还没喝今早的药。
连鞋都来不及穿好,赤着脚就往门外跑,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急促。
她在千向阳房门前站定,指尖还带着点慌乱的凉意,抬手轻轻敲了敲门板,声音里藏着几分急切:“向阳?你醒着吗?我进来了啊。”
等了两秒没听见回应,她又敲了敲,心里的担忧又重了几分,不会是伤口出什么事了吧?
时岚正想推门,那扇木门却从里面轻轻拉开。千向阳穿着件宽松的素色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件薄外套,衣襟处还松垮地敞着些,露出的锁骨线条清晰。
他脸色比昨日红润了些,唇色也多了几分血色,只是眼底还凝着点浅淡的青影,显见昨夜也没睡安稳。
“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千向阳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她赤着的脚上,眉头瞬间微蹙。
侧身让出位置让她进来,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责备:“先回去把鞋穿上,地上凉,仔细冻着。”
时岚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光脚跑了出来,脚趾还沾着点走廊地面的凉意,脸颊顿时泛了红,连忙转身跑回自己房间穿鞋。
等她再折返时,千向阳已经半靠在床上,背后垫了软枕,手里正拿着本翻旧的书。
她快步走到床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眼,才带着点愧疚开口:“你没事吧?我睡过头了,连今早的药都忘了给你送……”
千向阳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懊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抬手指了指床头矮几上的空药碗,碗沿还沾着点深褐色的药渍,显然刚用过不久。
“放心,长白一早就让伙计把药送来了,我已经喝完了。”他顿了顿,目光软了些,又补充道,“知道你这几天熬得狠,没叫你,想让你多睡会儿。”
“那吃饭了?”时岚往前凑了凑,目光扫过床头,没看到食盒,立刻追问。
“早饭喝了点粥,中午饭还没吃。”千向阳靠在软枕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书页边缘,语气带着点几分的慵懒。
“那你想吃什么?”时岚立刻站直身子,一副随时要出门的模样,“我下去让酒店做,还是说我出去给你买?”
千向阳抬眼看向她,眼底闪过点笑意,声音放得轻了些:“不想吃酒店的菜,想吃外面的点心,就是上次在镇子口那家铺子买的桂花糕,软乎乎的那个。”
“行,等着!”时岚立刻应下,脚步轻快地转身,连门都没顾上多带,只留下一道风似的背影。
她下楼时脚步都带着雀跃,路过前厅时还跟正在整理的包裹长白打了个招呼:“长白大哥,我去给太阳买点心,马上回来!”
话音未落,人已经跑出了客栈大门,阳光洒在她身上,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多了几分鲜活的暖意。
酒店外的日头虽透着几分晃眼,却抵不过极北残留的寒意,风刮在脸上像带着细沙,冷得人鼻尖发麻。
时岚跑过青石板路时,单薄的衣摆被风掀起一角,额角很快沁出细汗。
刚冒出来就被寒风裹住,凉得她打了个轻颤,可脚下的步子半点没放慢,反而越跑越快。
刚到铺子门口,就见竹制蒸笼摞得老高,白汽裹着甜香从笼缝里钻出来,混着刚揉好的面团香气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气。
“老板,要两块桂花糕,再来一份枣泥糕!”时岚踮着脚朝里喊,手已经下意识摸出了钱袋,指尖都透着几分急。
老板正用布擦着案板,闻言抬头笑出满脸褶子:“好嘞!姑娘来得真巧,这最后两份刚揭笼,还热乎着呢!”
说着就取来油纸,麻利地将点心分两包裹好,递过来时还不忘叮嘱,“趁热吃才香!”
时岚接过油纸包,指尖触到纸面传来的温热,顺着指缝暖到心口,连方才被风吹僵的脸颊都松快了些。
她没多耽搁,揣着点心就往回赶,路过街角杂货店时,脚步忽然顿住——千向阳怕苦
她立刻绕进去,挑了罐封得严实的槐花蜜,付了钱才又快步往客栈走,怀里的油纸包和蜜罐都护得紧,生怕碰凉了半分。
时岚跑到客栈门口时,先将手里裹得严实的点心放在门边的木架上,抬手拍了拍肩头沾着的细碎风雪,极北的风带着寒气,刚跑这一路,连斗篷边角都凝了层薄霜。
“你好,一间雅间。”一道清润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像浸了雪水的玉珠,时岚拍着风雪的手猛地一顿,指尖还悬在半空。
“好嘞!客官稍等,马上给您安排!”客栈老板喜笑颜开的应答声紧随其后,打破了片刻的凝滞。
“谢谢。”那道轻柔的声音又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疏离的温和。
时岚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柜台前的身影上,那人披着件银白色的斗篷,斗篷边缘绣着细密的暗纹,一头乌黑的长发没束,随意披散在肩后,发梢还沾着点未化的雪粒。
那道挺拔却又透着熟悉感的背影,让她瞬间僵在原地,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这背影,怎么会这么像……
时岚的心跳几乎要冲出胸腔,她往前紧走几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哥哥?”
那人闻声,似乎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在喊自己,缓缓转过头。
当视线落在时岚脸上时,他也是一怔,随即,那双眼眸里瞬间漾开温柔的涟漪,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小岚。”
时岚怔怔地看着他。
他立在客栈柜台前,一头灰黑相间的长发未束,被极北的风卷着肆意飞扬
发间那支银白枝桠状的发饰,随着他转头的动作,细碎银链泠泠晃动,晃得她眼眶一阵发热。
一身白色衣袍上的暗纹繁复如星河,每一针刺绣都像是用月光织就,内里翠绿色的马甲衬得他清隽又贵气,冷冽的质感里偏偏透着让人安心的熟稔。
他望过来时,那双黑色的眼瞳像深不见底的寒潭,可潭水深处,分明又藏着她记忆里熟悉的、细碎的星光。
周身萦绕的青绿光晕泛着琉璃般的光泽,让他整个人都像从幻境中走来,带着不似凡尘的清绝。
可那句“小岚”,又把她瞬间拉回了无数个被他护在身后的往昔。
“哥!”时岚心头的狂喜再也按捺不住,声音带着哭腔,像只终于寻到归处的小鸟,朝着那道银白身影猛扑过去。
她撞进一个带着淡淡冷杉与雪松香的怀抱,熟悉的温度瞬间裹住她,驱散了一路跑来沾在身上的寒气。
那人下意识张开手臂,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发间银链随着动作轻晃,擦过她泛红的脸颊,留下一阵细碎的痒意。
“慢点,都多大了还这么莽撞。”他的声音依旧清润如浸雪的玉石,带着点无奈的纵容,眼眸里的疏离早已化开,盛满了化不开的温柔。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带着微凉却安稳的温度,透过发丝传到头皮。
让时岚眼眶里的热意再也兜不住,泪珠“啪嗒”一声砸在他的衣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好想哥哥…”时岚把脸埋在他的衣襟间,声音闷闷的,带着哽咽,双手却紧紧攥着他的衣摆。
“傻丫头。”他低笑一声,尾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温柔,几乎要漫进时岚心里。
另一只手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动作慢而轻,像小时候她摔疼了哭鼻子时,他笨拙又耐心地哄着那样,“哥哥这不是来找你了嘛。”
“就是想了。”时岚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在他衣襟间,带着没散的哽咽,像在撒娇,又像在确认这份失而复得的亲近。
他指尖顿了顿,随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声音放得更柔,像怕惊扰了什么:“行,我也想你了。”
这话落进时岚耳朵里,让她攥着衣摆的手松了些,眼眶却更热
等时岚情绪稍稍平复些,他才轻轻推开她一点,目光落在门边木架上那包还冒着微弱热气的油纸包上,眼底漾着浅笑:“是给太阳带的点心?再放着该凉了,我们先上去?”
“嗯!”时岚用力点头,转身就往木架跑,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指尖碰到温热的油纸时,嘴角还忍不住翘着。
这边,时邶刚接过老板递来的雅间钥匙,就听见老板笑着打趣:“没想到时公子还和那位姑娘认识啊,瞧着关系可不一般。”
他将钥匙收进袖中,眼眸里掠过一丝柔和,语气却无面对时岚时那般温柔:“嗯,是我妹妹。”
简单三个字,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视,连周身那股清绝的疏离感,都淡了几分。
等时岚拿着点心跑回来,时邶很自然地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触到她微凉的耳垂时,还轻声叮嘱:“外面风大,下次出门多裹件衣裳。”
说着,便跟着她往楼梯口走,身影并肩,倒像是从未分开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