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向阳松开揽着她的手,指尖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
令牌通体呈暖金色,边缘刻着细密的太阳纹路,中心嵌着一小块透亮的晶石。
他抬手,轻轻将令牌挂在时岚腰间裙子的银链上,金属碰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是我的私令,在武魂城范围内,凭它能调动我的护卫,也能自由出入大部分区域……该早点给你的。”
时岚还在抽着鼻子,眼眶通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听到这话,水汪汪的大眼睛便直直看向他,眼底满是依赖与担忧。
连带着微微泛红的鼻尖,看起来像只受了委屈却又被安抚的小兽。
“这样就好……”千向阳看着她这副模样,嘴角想牵起一个安抚的笑,声音却莫名弱了几分。
话音未落,他原本挺直的身体便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般,朝着时岚的方向直直倾倒而去。
他方才在广场强撑着对抗比比东的威压,早已魂力透支,还硬扛了那股无形的魂力冲击,此刻心神一松,便再也支撑不住。
“太阳!”时岚瞳孔骤缩,心头瞬间揪紧,几乎是本能地向前扑去,双手死死环住他的腰。
千向阳比她高出大半个头,身形也比她宽许多,此刻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让她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站稳。
她能清晰感受到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臂有多无力,能触到他脖颈处的皮肤异常冰凉,甚至能闻到他呼吸间隐约透出的一丝血腥味
那是方才在广场上硬抗比比东威压时,他强忍着没吐出来的血。
时岚低下头,能看到他垂落的眼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脸色苍白得像纸。
连唇色都褪成了浅粉,原本清亮的眼神此刻已彻底失焦,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清醒着。
她慌忙抬手去扶他的后颈,指尖触到他汗湿的发丝,声音里满是慌乱,声音又带上了哭腔:“你怎么样?别吓我啊!”
千向阳靠在她怀里,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却还是能感受到怀中人的慌乱。
他艰难地动了动唇,想再说句“我没事”,却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任由自己的重量压着她,鼻间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属于星斗大森林的清冽气息,那气息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彻底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怀里的千向阳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愈发微弱,时岚抱着他的手臂早已发酸,却只能死死咬牙撑着,脑子里一片混乱,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去、该找谁帮忙。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的男声自身后响起:“把少主交给我吧。”
时岚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男子,他留着利落的深蓝色短发。
发梢微微泛着光泽,一双烟蓝色的眼瞳像浸在水中的琉璃,透着几分清冷,气质庄重又疏离。
看到陌生人靠近,时岚抱着千向阳的手瞬间收紧,指节都泛了白,眼底满是警惕,像护着幼崽的小兽般往后退了半步,声音带着几分发颤的尖锐:“别过来!”
她不知道对方是谁,更不敢轻易将毫无反抗力的千向阳交出去
刚才在广场上比比东的冷漠还在眼前,她怕再遇到对千向阳不利的人。
男子脚步顿住,没有再上前,只是目光落在千向阳苍白的脸上,语气平静:“少主方才硬抗教皇的威压,又受了魂力冲击,此刻魂力紊乱、气息奄奄,你救不了他,再拖延下去只会有危险。”
“你是谁?”时岚依旧没松劲,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色里找出一丝恶意
可对方的眼神始终平静,没有半分波澜,倒让她心里的警惕少了几分,却依旧不敢放松。
“供奉殿三供奉,青鸾斗罗。”男子缓缓开口,报出身份时,语气没有丝毫炫耀,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他知道少主在武魂殿的处境,也清楚眼前这姑娘对少主的在意,所以没有急着上前,只是耐心解释。
“供奉殿……”时岚喃喃重复着这三个字,眼前瞬间一亮
刚才在广场上,千向阳说过“背后还有供奉殿”,说供奉殿会护着他!
她立刻放下了所有警惕,甚至不等青鸾再靠近,便小心翼翼地将千向阳往他那边推了推
动作轻柔却急切,眼底满是恳求:“好!三供奉,求你一定要救太阳!他刚才为了护我,跟教皇殿下对峙,受了好多苦……你一定要让他好好的!”
青鸾斗罗显然没料到她会如此干脆,先是一愣,他原本以为还要多费些口舌解释
甚至做好了被对方继续防备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听到“供奉殿”三个字后,会立刻放下戒心,将少主毫不犹豫地交过来。
他看着时岚眼底未干的泪痕,还有那毫不掩饰的担忧,烟蓝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随即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过千向阳。
他的动作很轻,低头看了一眼怀中气息微弱的少主,又抬眼看向时岚,语气比刚才温和了几分:“放心,我们会用最好的资源医治少主,不会让他有事。”
青鸾斗罗抱着千向阳刚走两步,余光瞥见时岚还站在原地,目光紧紧黏在千向阳身上,那副既担忧又不敢上前的模样,让他脚步微顿。
他侧过头,烟蓝色的眼瞳扫过她泛红的眼眶和攥得发白的手指,淡淡开口:“你也可以跟我来。”
时岚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光,刚才的不安和慌乱一扫而空。
她几乎是立刻应了声“好”,快步跟上青鸾的脚步,不敢走太快怕打扰到他,又不敢走太慢怕跟不上。
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目光始终落在千向阳苍白的侧脸和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时间在供奉殿里仿佛被拉得格外漫长,殿外的日光从明亮转为柔和,又渐渐沉下去,殿内悬挂的夜明珠次第亮起,将整个空间照得暖意融融。
时岚坐在下方一排椅子中的一把上,这七把椅子样式统一。
皆由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椅背上分别刻着与七位供奉对应的图腾,精致的纹路在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她没心思去打量这供奉殿的金碧辉煌,头顶是缀满宝石的穹顶,阳光透过彩色琉璃窗洒进来时,会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
两侧立着的盘龙柱上,金纹与玉色交相辉映,连角落里摆放的花瓶,都是罕见的冰纹玉材质。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黏在高台角落那扇紧闭的房门上,青鸾斗罗就是带着千向阳从那扇门进去的,至今已有三个时辰。
“你就是大哥说的,那个很年轻的封号斗罗?”一道带着少年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供奉殿的沉寂。
她循声转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个少年,他比自己略高一些,身形挺拔却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清瘦
一头银白长发如月光织就,柔顺地垂至肩头,发梢在夜明珠的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泽。
最惹眼的是他的左眼,被一层晶莹的冰晶轻轻覆盖,像是冻住了一捧初雪。
唯有右眼露在外面,瞳孔是极浅的冰蓝色,此刻正睁得圆圆的,满是好奇地打量着她,像发现了什么新鲜事物。
再往下看,少年的左臂格外醒目,那不是正常的肤色,而是透着冷光的冰蓝色,肌肤表面仿佛凝结着一层薄霜,线条流畅却带着几分冰晶的棱角。
连袖口处露出的指节,都泛着淡淡的冰雾,显然是武魂附体后留下的特征。
他身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长袍,衣料柔软,领口和袖口绣着细细的银线,走动时衣摆轻轻晃动,倒衬得他整个人像从冰雪里走出来的精灵,很鲜活。
少年见她望过来,半点不怯生,脚步轻快地凑上两步,冰蓝色的右眼弯成了月牙儿,语气里满是新奇的笑意:“喂,我问你话呢,怎么不答呀?”
时岚却没接他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未散的警惕:“你是供奉殿的人?”
少年挑了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点捉弄人的意味:“我要是说不是,你会怎么样?”
时岚闻言,没再追问,也没多余的表情,只是缓缓收回目光,重新落回高台角落的房门上。
周身却悄然萦绕起一层无形的威压,那是封号斗罗的魂力在不经意间外泄,带着淡淡的银紫色光晕,虽不凌厉,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
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悄然拉开,明明白白地透着“离我远点”的态度。
“嘿?怎么回事啊!”少年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逗得挑眉,脚步又往前凑了凑,冰蓝色的右眼满是促狭,“难不成不是供奉殿的人,连跟你说句话都不行?”
时岚指尖依旧攥着令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周身那层淡淡的银紫色威压没散,显然还是没打算理会他。
少年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挠了挠银白的头发,语气里的玩笑味淡了些,带着点无奈又直白的解释:“好啦好啦,不逗你了。”
他抬手晃了晃自己覆着薄冰的左臂,冰蓝色的眼底多了几分认真,“我真是供奉殿的,排行老七,光翎斗罗。刚才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
说罢,他还特意指了指不远处刻着冰纹的白玉椅:“那把就是我的位置,总不能骗你吧?”
光翎便转身晃悠着走到刻有冰纹的白玉椅旁,动作随性地往后一靠,两条腿直接搭在椅子扶手上,脚尖还轻轻晃了晃,完全没了供奉殿长辈的端庄模样。
他随手从旁边的玉桌上拿起一个青瓷茶杯,指尖捏着杯沿转来转去
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嗒嗒”声,目光却始终落在时岚身上,好奇劲儿半点没减:“嘿,跟你打听个事”
“你今年多少岁啊?又是什么时候突破到封号斗罗的?”
时岚见他确实没有恶意,周身那层紧绷的魂力威势便缓缓收了回去,银紫色的光晕像潮水般隐入体内。
她抬眼看向光翎,语气平静无波,:“十八,十七岁那年突破的。”
“十八啊……”光翎漫不经心地重复着,指尖转着茶杯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里带着点“果然很年轻”的了然。
可话音刚落,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杯沿差点磕到指尖。
他瞬间直起身,脚也从矮几上放了下来,冰蓝色的右眼睁得溜圆,死死盯着时岚,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等等,你说多少?十八?”
他说着,还往前倾了倾身子,目光上下打量着时岚,像是要确认她是不是在开玩笑:“我没听错吧?你现在十八岁?”
“十七岁就突破了封号斗罗?”手里的茶杯被他捏得微微泛白,连声音都比刚才高了些。
他又往前凑了两步,眉头拧成一团,语气里满是不相信:“开什么玩笑!你知道大陆上记载的最年轻封号斗罗是谁吗?”
“那也是到四十多岁才突破的!你看着的确年轻,张口就说自己十八?”
他上下打量着时岚,眼神里的怀疑几乎要溢出来,“就算想让人觉得你天赋好年轻,也没必要这么虚报年龄吧?这也太离谱了!”
时岚被他连珠炮似的质疑说得微微一怔,随即轻轻歪了歪头,银紫色的眼眸里没有半分玩笑的神色,语气依旧平静:“我没开玩笑。”
此话一出,光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冰蓝色的眼睛瞪得溜圆
十八?十七岁突破?这哪是天赋好,这简直是逆天!
他张了张嘴,刚想追问细节,却见时岚突然起身,像被什么牵引着,脚步急切地越过他。
光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三道身影正从高台角落的房门里走出。
走在最前面的那人,看上去不过三四十岁的模样,面容俊朗得近乎温润,眉宇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仿佛世间所有纷扰都与他无关。
他身上萦绕着一种极淡的、如同山间清泉般的平静气息,目光扫过之处
连供奉殿里凝滞的空气都像是变得柔和了,让人忍不住想靠近。
他身材高挑却不显得健壮,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料子普通得看不出纹路,唯有腰间系着一根黑色的布带,将身形衬得愈发挺拔。
一头乌黑的长发未束,随意披散在脑后,却梳理得一丝不苟,发梢垂落在肩头,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动。
明明衣着简单到近乎简陋,可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周身却仿佛笼罩着一层无形的光晕。
那是一种历经岁月沉淀的从容与威严,让人下意识心生敬畏,几乎要生出顶礼膜拜的念头。
在他两侧,先后走出两人。
左侧是金鳄斗罗,他身材魁梧,一身暗金色的铠甲泛着冷光,面容刚毅。
额头刻着几道深深的纹路,眼神锐利如鹰,周身的魂力波动厚重如山,光是站在那里,就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压迫感。
右侧则是青鸾斗罗,深蓝色的短发依旧整齐,烟蓝色的眼瞳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看向时岚的方向,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太阳怎么样?”时岚刚停下脚步,目光就急切地扫过三人,最后牢牢落在青鸾身上,在这三人里,她只认识他,也只敢相信他的话。
青鸾先是看了一眼最前面的人,见对方微微颔首,才转向时岚,语气比之前温和了些:“他没事,只是魂力透支得厉害,现在睡着了,需要好好休息。”
听到“没事”两个字,时岚悬着的心稍稍放下,立刻抬步就要往房门里走,想亲眼看看千向阳的模样。
可刚走两步,最前面的人便轻轻张开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还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将房门挡得更严实了些,随后轻咳两声,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小朋友,你现在进去不太方便。”
他顿了顿,见时岚眼底瞬间涌上失落,又补充道:“向阳刚醒过一次,又昏沉睡去,此刻最忌打扰。”
“而且他身上沾了些冷汗,我们已让人去准备温水擦拭,小朋友若担心,可在殿内等候,待他情况稳定些,自会让你见他。”
他说话时,眉宇间的浅笑依旧温和,周身那股平静的气息像一层软甲,悄无声息地化解了“阻拦”带来的生硬感,连语气都带着几分体谅,让人不忍反驳。
时岚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没有半分刁难,只有对千向阳恢复的纯粹考量,像浸在温水里的玉,温和。
她指尖悄悄松了松,心里的急切与委屈慢慢沉淀下去,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点刚压下去的鼻音:“我知道了……”
她说着,往后退了半步,目光又恋恋不舍地往房门里望了一眼,才勉强收回视线,只是脚步依旧停在不远处,没打算离开。
光翎见状,脚步轻快地凑到那位中年人身旁,微微俯身,冰蓝色的眼眸瞟了瞟时岚,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刚才没散去的震惊。
中年人听完,温润的目光转向时岚,嘴角依旧噙着浅淡的笑意,语气平和得像是在拉家常:“不知可否借一步,和你聊聊?”
时岚心里满是疑惑,她不明白这位看起来身份不一般的人为何要找自己聊天。
但看着对方温和无恶意的眼神,又想起他是为千向阳医治的人,便没有拒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随后,她顺从地跟在青鸾斗罗身后,转身走回供奉殿中央的桌旁,拉开之前坐过的椅子。
安静地坐了下来,双手下意识地放在了膝盖上,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等待着对方开口。
“正式介绍一下吧,”千道流在主位上缓缓坐下,灰色长袍的衣摆随着动作轻轻垂落,周身那股让人安心的恬淡气息愈发明显,“我是千道流,供奉殿大供奉。”
话音落,金鳄斗罗与青鸾斗罗也先后在他左右两侧。光翎则坐到青鸾身旁。
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汇聚到她身上,没有压迫感,却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交织的意味。
时岚迎上他们的视线,没有丝毫怯场,只是微微抬眼,声音清晰而简洁:“时岚。”
“你和阿阳的关系,应该很好吧?”千道流指尖轻轻搭在桌沿,目光落在时岚腰间的暖金令牌上,语气像寻常长辈询问晚辈近况般温和,没有半分试探的尖锐,倒多了几分真切的关切。
时岚指尖摩挲着令牌边缘,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语气却依旧平静:“还不错”
千道流听到这话,眼底的浅笑深了几分,随即话锋一转,声音里多了丝不易察觉的怅然:“那他近些年,过得怎么样?……顺心吗?”
这话让时岚瞬间皱起了眉,银紫色的眼眸里满是疑惑,连带着语气都带上了几分不解:“你们不是一直派人跟着他、监视他吗?”
“他在过得怎么样、顺不顺心,你们应该都清楚才对,怎么会问我?”
千道流闻言,指尖的动作顿住,目光微微垂下,落在桌面上的纹路上,殿内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夜明珠流转的微光。
他沉默了一瞬,才缓缓抬眼,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无奈。
见他不答,时岚也没再追问,只是收回落在千道流身上的目光,重新望向角落那扇紧闭的房门。
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字字清晰:“至少跟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比在武魂殿待着要开心得多。”
她说着,银紫色的眼眸里渐渐浮起一层薄怒,看向千道流、金鳄与青鸾的目光也多了几分不满:“不用时刻紧绷着神经,怕哪句话说错、哪个动作做错”
“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更不用在武魂殿的冷眼里硬撑。”
话语里的委屈与不平,像细小的针,轻轻扎在供奉殿的平静氛围里。
她知道眼前三人是供奉殿的长辈,却还是忍不住替千向阳抱不平。
那些他不敢说出口的孤单、那些强撑的坚强,明明他们都看在眼里,却始终隔着一层无形的距离,让他在武魂殿里活得像个没人护着的孩子。
“他在武魂殿的遭遇,你们其实都知道,对吗?”时岚抬眼看向主位上的千道流。
又扫过金鳄与青鸾,语气里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却带着沉甸甸的重量,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这话一出,供奉殿里瞬间陷入了沉默。千道流放在桌沿的指尖微微收紧,眼底的温和淡了几分。
其余三人面面相觑,可殿内依旧一片沉寂,没人开口回应。
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千向阳在武魂殿所受的每一分冷遇、每一次紧绷、每一回在教皇殿强撑的委屈,都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或许是为了权衡利弊,或许是碍于与武魂殿的制衡,他们或直接默许,或间接纵容,终究成了这场漫长冷落里,沉默的参与者。
时岚将他们眼底的闪烁、沉默尽收眼底,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声音轻得发颤,却带着蚀骨的失望:“没人帮他……一个都没有。”
她望着主位上的千道流,目光又缓缓扫过金鳄与青鸾,银紫色的眼眸里渐渐漫上一层水汽,像蒙了层薄雾,连声音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他之前跟我说,供奉殿的你们……能护着他。我信了,我真的信了。”
她顿了顿,指尖抓着私令的指节泛白,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可现在看来,他又在骗我,是不是?”
“他没骗你。”千道流终于开口,声音比之前沉了几分,眉宇间的温和褪去,多了丝郑重,“至少在武魂殿与供奉殿的制衡里,我们始终站在他这边。”
他看向时岚泛红的眼眶,语气里多了几分解释的郑重:“我们或许没能护他事事顺心,没能替他挡掉所有冷遇,但我们用供奉殿的权力划定了底线”
“比比东可以恨他、可以疏远他,却绝对不敢真的伤害他的性命。这一点,他没骗你。”
时岚垂眸沉默了许久,胸腔里的委屈与失望像潮水般慢慢退去,只余下一片沉沉的无力
最终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我知道了。”
原来他们口中的“庇护”,从来都不是护他周全、免他委屈,只是在冰冷的权力制衡里,确保他没有生命危险;
是看着他在武魂殿里孤零零地强撑,却给不了他半分长辈的关怀,连一句温声安慰都没有。
这份庇护,像一层坚硬的壳,护住了他的安全,却也困住了他的孤单。
她缓缓抬眼,银紫色的眼眸里没了之前的水汽,只剩下一种近乎固执的坚定,一字一句道:“我想带太阳走,离开武魂殿,离开这里。”
“不行。”千道流几乎是立刻开口,语气没有半分犹豫,之前的温和彻底褪去,只剩下作为大供奉的威严。
“阿阳是武魂殿的人,是武魂殿未来的支柱,他的责任与使命都在这里,不能离开。”
青鸾斗罗看着时岚眼底的失落,语气稍缓,却依旧立场明确:“我们理解你想护着他的心意,但阿阳的身份决定了他无法随心所欲。”
“你们……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时岚猛地站起身,银紫色的眼眸里满是震愕,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她之前只当千向阳是受了冷遇、忍了委屈,可此刻听着他们理直气壮的阻拦,才惊觉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在武魂殿的处境,远比她想象中要绝望得多。
母亲的恨意如毒藤缠绕,让他连一丝亲情都得不到
眼前这些口口声声说“护着他”的长辈,却始终冷眼旁观,任他在权力的夹缝里独自煎熬
而他所有的隐忍与强撑,不过是一场无人问津的垂死挣扎。
时岚的目光扫过千道流凝重的脸,,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寒凉:“你们根本不在意他!”
“不在意他被比比东厌恶时的孤立无援,不在意他独自面对教皇殿威压时的恐惧,不在意他夜里抱着膝盖沉默时的孤单……”
“你们只在意他能不能给武魂殿、给供奉殿带来利益!”
她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语气里的失望与愤怒交织着,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供奉殿平静的表象:
“你们把他当成一枚棋子,一枚横在教皇殿和供奉殿之间的棋子!”
“需要制衡比比东的时候,就把他推到前面,用他的身份、他的存在来稳住局面”
“可当他受了委屈、想要一点温暖的时候,你们却只会用‘责任’‘使命’来束缚他,连一句真心的关怀都吝啬给予!
“你们所谓的‘庇护’,不过是为了保住这枚有用的棋子,让他能一直替你们扛下教皇殿的锋芒!”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泣音,却字字铿锵,“他在你们眼里,从来都不是需要疼惜的晚辈,只是一件能稳固权力的工具,对不对?!”
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时岚眼底的光碎得彻底,那些之前被她强行压下的水汽再次涌上来,却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替千向阳感到不值
时岚望着千道流的脸,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银紫色的眼眸里却没有半分温度:“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他武魂觉醒那天,被所谓的天使神收回了传承者的虚荣,硬生生停滞了他本该蓬勃生长的生命,直到多年后从那场漫长的昏睡里醒来,一切就已经注定了,对不对?”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供奉殿尘封多年的隐秘。
千道流猛地坐直身体,温润的神色瞬间被惊愕取代,放在桌沿的手不自觉攥紧,连声音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他告诉你们了?”
这话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这是武魂殿最核心的辛秘,除了教皇比比东,便只有供奉殿的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