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将自己锁进房间已经两天了!第一天,都暻秀托管家给她送饭,却被赶了出去,甚至反锁了门。
弗兰克别管她!
继父不屑地笑着吃完早餐,去公司了。他要都暻秀和自己一起去。都暻秀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家里。
已经十一年了!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用近乎自残的极端方式,表达愤怒和不满的情绪。可这样的反抗,往往不会让不公待她的人有任何的反思或者悔过,只会让都暻秀感到心疼。
等弗兰克走后,都暻秀亲自下厨,做了她喜欢的亚洲菜。
都暻秀不管这么样,先吃饭吧!
都暻秀在他门口站了半晌,最终还是敲响了紧闭的门。
回应他的,只有周围沉默的空气。
都暻秀你想要的,我不会跟你抢的。你不要为此伤害自己。
都暻秀平静地在门外说。
都暻秀做好了迎接更凝重的沉默的准备,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李月我不要你的施舍!别再烦我了!
李月说完后,嘭的一声甩了门。空气再度沉默。
都暻秀眼中闪过的一丝丝喜悦像晴天的雾霭一样迅速消散,变成一滴悲伤的泪,划过他的脸颊落在托盘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到门口,黯然神伤地转身离去。
再也听不到脚步声时,李月仍然倚着门坐在地上流泪。
她告诉自己应该恨都暻秀,却做不到。
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什么都不要,将为了他轻轻松松放弃的东西拼得头破血流的自己衬得更像一个小丑。
都暻秀什么时候都可以从容地说“不要”,但李月却不能。她用十倍百倍的努力也换不来都暻秀毫不在乎的一切。十一年前是这样,十一年后,仍然是这样!
在弗兰克夫妇还没有让都暻秀变成D.O.,让李月变成Ellie的时候,孤儿院是他们所认识的整个世界。
13岁的李月,成绩优异,一心求学。但无论她怎么苦苦哀求院长,她都没争取到上初中的名额。因为,院长把这个名额赐给了“主动放弃”的都暻秀。
李月到现在都记得院长冰冷的声音。
院长你一个女孩,怎么学也学不过男孩。别浪费了大好的机会!
可明明不允许机会走近她,怎么知道她抓不住呢?
都暻秀去上学,李月做他的作业。
对此,都暻秀并无怨言。等李月得知都暻秀要被一对外国夫妇收养的时候,她再一次求院长让自己替代都暻秀上学。
院长拒绝了!新来的男孩,吴世勋将会去上学。
李月不傻。她半夜闯进男生的寝室,悄悄摇醒都暻秀,拉着他的手来到堆放柴火的的仓库里。她准备和都暻秀做一个交易。
李月我一定要上学,但没有机会。所以,我要离开这里,你帮我!
13岁的小女孩,眼神坚定,身体却不自主颤抖。她犹豫要不要现在就说出筹码。
都暻秀我要怎么帮你?
13岁的都暻秀真诚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
李月你不是被收养了吗?等你的养父母来了,让他们也把我带走。你可以骗他们说,我是你的妹妹。
李月听说了都暻秀未来的养父母是有钱的外国人。对他们来说,再多养一个孩子并不算问题。作为他的赠品被收养令她很受伤,但至少比留在孤儿院被排挤,被迫干重活,无望地等待绝望的命运好太多了。她还能上学。
都暻秀好!
都暻秀的眼睛亮起来,就跟透过破败的天花板,依稀看到的星星一样。
李月知道他绝对会同意,所以这比起交易这更像是一种单方面的命令。然而,她不知道都暻秀为什么同意。从记事起,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都暻秀都会赞成。
都暻秀太晚了!你去睡吧!睡太晚对女孩子不好!
他欲转身离去。李月拉住他的手。一阵电流从他们相触的手指流向各自的身体。李月放开他的手。都暻秀的手却悬在半空,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
李月如果,他们不同意,你知道怎么说吗?
都暻秀同意得太快了,让她不够放心。她害怕明天他突然变卦。
都暻秀如果他们拒绝收养你,我就不跟他们走了!你放心!
都暻秀腼腆的笑容被月光照亮。
都暻秀我会跟弗兰克说的!公司我不要!你放心!
13岁温柔腼腆的笑容和24岁温柔腼腆的笑容重叠。
弗兰克的夫人在他们被收养的第二年就去世了!从此,弗兰克也没有再娶妻。弗兰克的社会关系非常单一,没有家人,甚至远方亲戚。两个亚洲小孩拥有了家族财产的合法继承资格。弗兰克在他们十五岁那年却告诉他们,财产不可能让他们均分。
弗兰克我只选一个继承人,另一个人什么都得不到。你们看着办吧!
如果说在被收养的那一刻起,都暻秀和李月成了相依为命的兄妹;那么从弗兰克宣布这个残酷的决定开始,两人就成为了竞争对手。至少在李月心中,两人的关系定位是这样的。
都暻秀的偏执,使李月同孤儿院永恒告别。这并不能成为她争取心的阻挠。她不觉得亏欠。她拒绝告诉自己,这一切本就应该属于都暻秀。她也足够优秀,她也应该拥有证明自己,获取更好资源的权利。
更何况,她尝试过要回报都暻秀。
李月你可以对我做任何想做的事情。
他们确定被收养的那天,李月再次将都暻秀带到仓库。她打算以自己的身体回报都暻秀。除此之外,她一无所有。
都暻秀呆呆地看着她。被他盯着看了许久,李月不自在地别过头,催促他。
李月意识到都暻秀可能并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李月因为你,我才能离开这里。但是我讨厌欠别人的感觉。所以,我把我的身体给你,但就这一次。
她背对着都暻秀,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这些话。但她揪紧袖子的手,僵直的背影被都暻秀看在眼里。
都暻秀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
都暻秀对任何人!
都暻秀的脸涨红,不是害羞的缘故。或许,他永远也无法告诉任何人,李月说出的每一个字是如何像锋利的剑一次次插进自己的五脏六腑的。那时,他感到委屈,愤怒。
仅剩的一点力气只足以他说完这句话,再黯然离去。
那一晚,都暻秀黯然神伤。在弗兰克选择自己为继承人的时候,面对李月遭到背叛的眼神,他也黯然神伤。
李月将自己锁在房间里,都暻秀就将自己锁在自责和愧疚的思绪里。
为什么,他想要的,他永远得不到?他不想要的,却拼命要他抓住,加深他和李月之间的鸿沟?
他坐在花园的草坪上,刚滴在托盘上的眼泪此刻无限次重生,地落在草坪上。一个人的心流泪,是止不住的。
都暻秀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得到你想要的,又不让你觉得是施舍?
李月拉上窗帘,将草坪上的都暻秀和春日的阳光一同隔绝在窗户外。
都暻秀抬起头,看向太阳。他的眼泪在光线中拥有了自己的形体,像翡翠一样,清澈又易碎。
她洗了把脸,走出门,径直来到厨房。正在打扫卫生的女佣被她吓了一跳。
李月给我做点什么,我饿了。
她说完,拿起手机拨打给朴灿烈。
朴灿烈小姐怎么想起我来了?
朴灿烈漫不经心的笑声在客厅里响起来。
李月帮我杀个人。
李月平静地说。
朴灿烈是要杀了你的哥哥还是你的继父?
朴灿烈社会认可的身份是医生,但他真正从事的却是杀人的勾当。
李月已经不在记得自己和他怎么相识的。她只记得他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她需要,他一定会帮助自己。
李月我的继父!
弗兰克很喜欢给他们读圣经的故事。亚伯和该隐的故事,令她印象深刻。
弗兰克“圣经记载,该隐种地,亚伯牧羊。上帝看中了亚伯和其供有物,而没有看中该隐和其供有物。该隐心生嫉妒,杀死了亚伯……”
错的不是亚伯,也不是该隐,是上帝。没有上帝,亚伯和该隐还是兄弟。没有利益冲突的兄弟。
她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她接受了都暻秀的方案。
都暻秀等弗兰克去世了,我可以把一切都还给你!
只不过她不想等到死神带走弗兰克的那一天了。她要自己召唤死神。
打完电话,李月思索了一会儿。
李月不用做了!
在女佣惊诧的眼神中,她走上楼。那碗面还在她房间门口。只不过面已经坨得黏成一团。她小心翼翼地端起面,走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