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的雁门关外，十七岁的林燮将竹枝往腰间一插，信马由缰地哼着《折杨柳》。青衫被塞外的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酒壶，壶身上"赤焰"二字在夕阳下泛着幽光。
惊呼声划破暮色。三匹枣红马自右侧松林窜出，马上汉子袒露着毛茸茸的胸膛，腰间弯刀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为首者勒马横在官道中央，刀背敲了敲马鞍："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林燮笑着接口，指尖轻抚竹枝末端的青竹纹，"三位的台词倒比去年顺口些。"
马贼头目眯起眼："小子混哪条道的？"
"江湖无名客，梅岭一闲人。"林燮翻身下马，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三位若是缺酒钱，梅某这壶'烧刀子'权当见面礼。"说着抛起酒壶，竹枝却已无声滑入掌心。
寒光乍起！三柄弯刀几乎同时劈落。林燮足尖轻点马背，青衫如鹤展翅，竹枝在暮色中划出三道残影。"噗"地闷响，三柄弯刀齐齐断成两截。马贼头目握着断刀踉跄后退，额角冷汗混着风沙滚落。
"滚。"林燮屈指一弹，酒壶稳稳落回腰间，"告诉你们大当家，雁门关外三十里，姓梅的暂替王法行道。"
蹄声渐远时，暮色已浓。林燮望着天际最后一抹残阳，忽闻左侧山坳传来断断续续的呼救。循声寻去，却见七八个马贼围住一辆破旧马车，车辕上斜插着半面褪色的"太医院"黄旗。
"姑娘家家的，跟着车队走什么商道？"为首马贼伸手去拽车帘，"不如跟大爷回山寨当压寨夫人......"
竹枝破空声起！马贼手腕瞬间红肿，踉跄着撞到车轮上。林燮缓步上前，青衫被月光镀上银边："这位仁兄，刚才的话梅某劝你收回。"
二十余道寒光突然从四面八方射来！林燮旋身竹枝横扫，却见暗器竟是浸过麻药的银针。"好个'太医院'！"他冷笑一声，足尖点地跃上树梢，却见车帘后闪过一抹素白身影，指尖翻飞间又是三针袭来。
"姑娘可是想恩将仇报？"林燮侧身避开，竹枝轻挑车帘，却对上一双清冷如月的眼眸。少女十四五岁年纪，素纱蒙面只余眼尾朱砂痣，怀中抱着半卷《千金方》，车辕上歪歪扭扭写着"掖幽庭"三个字。
松间破庙月上中天时，少女撕开裙摆为林燮包扎手臂。指尖触到他腕间跳动的脉搏，"那些银针淬了五步断肠散。"
林燮盯着她眼尾的朱砂痣："姑娘既懂解毒，为何不自救？"
"我若能自救，何须在马贼营中苦熬七日？"少女将药粉撒在伤口上，"我叫静嫔，原是掖幽庭罪奴。"
"静嫔？"林燮挑眉，"好名字。"
"不过是贱籍女子的代号。"静嫔低头整理药囊，"你呢？梅石楠？"
"梅岭石楠，生于寒崖。"林燮饮了口酒，"姑娘可知我为何救你？"
"因我与你一般，都是无根浮萍。"静嫔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苍白的指节攥紧裙角，"你......可听过'火寒毒'？"
林燮瞳孔骤缩。酒壶"当啷"落地，惊起檐下宿鸦。
琅琊阁晓雾未散，老阁主轻抚棋盘："寒铁令现世，江湖将乱。你可知当年赤焰军为何而建？"
林燮负手立于崖边，青衫被山风鼓起："为守护山河。"
"错。"老阁主落下一子，"为制衡皇权。梁帝萧选能登大宝，靠的是你父亲林帅的赤焰军，可帝王最怕功高震主。"
"我父与陛下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老阁主冷笑，"当年五王之乱，林帅为救萧选被乱箭穿胸，你猜他苏醒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赤焰军太强了'。"
林燮猛然转身，腰间青铜酒壶"赤焰"二字映着初升朝阳："所以我化名梅石楠行走江湖，就是要证明——"
"证明林氏一门的忠肝义胆？"老阁主将《武穆遗书》残卷推过棋盘，"痴儿，你可知江湖人如何称呼赤焰军？'烈火焚尽忠魂骨，寒铁铸成名利锁'。"
金陵城外秋雨绵绵，画舫上传来软糯的吴侬软语："这位公子可是迷路了？不如上来喝杯桂花酿？"
林燮望着秦淮河上漂浮的河灯，指尖轻抚竹枝上的刻痕。三年前那个血色黎明突然涌入脑海——父亲倒在血泊中，将赤焰令塞进他掌心："去琅琊阁找老阁主，从此隐姓埋名......"
水花四溅！一道黑影从水中跃出，手中弯刀直奔林燮咽喉。他旋身竹枝横扫，却见刺客腰间缠着北燕狼头纹的腰带。"说！谁派你来的？"
"赤焰军余孽，拿命来！"刺客突然咬破毒囊，鲜血从嘴角溢出。林燮皱眉查看尸体，却发现刺客后颈有悬镜司特有的蛇形刺青。
"好俊的功夫。"温润如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青衫公子执折扇而立，身后跟着位锦衣华服的青年，"在下言阙，这是舍弟萧选。"
林燮目光扫过萧选手腕间的龙纹玉佩，拱手道："梅石楠，见过两位公子。"
兰园密室烛影摇红，言阙将密报推过檀木桌："你可知悬镜司为何要杀你？庆国公与北燕暗中勾结，你父亲的死......"
"够了！"林燮猛然起身，腰间酒壶撞在案几上，"我要见陛下！"
"你以为梁帝为何默许悬镜司行事？"萧选突然开口，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赤焰军太强了，强到让帝王夜不能寐。"
林燮盯着萧选手腕上的龙纹玉佩："你究竟是谁？"
言阙按住他的肩膀："听着，三日后有波斯商队进京，他们的货箱里藏着庆国公通敌的证据。我们需要你......"
"我凭什么帮你们？"
"凭这个。"萧选解开衣襟，露出心口狰狞的箭疤，"这是五王之乱时，你父亲为我挡的箭。"
雁门关外风雪漫天，三年后的林燮站在当年救下静嫔的山坳，怀中抱着染血的《千金方》。雪地上躺着二十余具尸体，皆穿着悬镜司的玄色劲装。
"梅大哥！"清脆的呼唤声从风雪中传来，十四五岁的少女策马而来，素纱蒙面难掩倾城之色，"我寻了你三年......"
林燮望着她眼尾的朱砂痣，声音忽然哽咽："你不该来的。"
"我若不来，如何知道你就是赤焰军少帅？"静嫔翻身下马，指尖抚过他腰间的赤焰令，"我也不该瞒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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