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场雪》

我站在病房的窗前，看着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场雪了，就像医生说的，这也是我最后的机会。

"小夏，该吃药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转过身，看着程医生端着药盘走进来。他今天戴了一条深蓝色的围巾，是我去年织给他的生日礼物。围巾有些旧了，但他一直戴着。

我乖乖地接过药片，就着他递来的温水咽下。他的手很凉，大概是刚从外面进来。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的手也是这样凉。那天我晕倒在医院门口，是他把我抱进了急诊室。

"今天感觉怎么样？"他像往常一样拿出听诊器。我解开病号服的扣子，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皮肤时，我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还好。"我轻声说。其实一点都不好，我能感觉到生命正在一点点流逝，就像窗外的雪花，落地即化。

他收起听诊器，沉默了片刻。"小夏，我找到合适的骨髓了。"

我猛地抬头，对上他通红的眼睛。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是我。配型成功了。"

我愣住了。原来这段时间他频繁地请假，是为了去做配型。原来他眼下的青黑，是因为熬夜看我的病历。原来他一直在为我奔波。

"可是......"我张了张嘴，"你不是还要去美国进修吗？后天就要走了......"

他握住我的手，这次是温热的。"我已经拒绝了。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他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美国看雪。"

我扑进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白大褂。窗外的雪还在下，但我知道，春天就要来了。

然而命运总是爱开玩笑。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发现床边空无一人。护士告诉我，程医生凌晨接到急诊电话，赶去抢救一个车祸病人。在赶往医院的路上，他的车打滑撞上了护栏。

我拔掉针头，跌跌撞撞地跑到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我看到他浑身插满管子，安静地躺在那里。那条深蓝色的围巾还戴在他的脖子上，只是已经被鲜血染红。

"对不起......"我贴着玻璃滑坐在地上，"对不起......"

原来，最后一场雪，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春天。

我蜷缩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椅上，数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护士们进进出出，每次门开合的瞬间，我都能听到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

"程医生......"我喃喃自语，想起他第一次为我检查时的样子。那时我刚确诊白血病，整个人都崩溃了。是他握着我的手，说一定会找到办法。

"你知道吗？"我对着冰冷的玻璃说，"其实我一直不敢告诉你，我早就喜欢上你了。每次你给我检查，我都要用尽全力才能控制住心跳。你总是说我心率不齐，那是因为你啊......"

监护仪的声音突然变得急促。我猛地站起来，看到医生护士们冲了进去。隔着玻璃，我看到他们在进行心肺复苏。他的身体随着按压起伏，那条围巾无力地垂在床边。

"不要......求求你们......"我拍打着玻璃，"程医生，你答应过要陪我去看雪的......"

监护仪的声音变成了一条直线。

我瘫软在地上，看着护士们停止抢救，看着他们摘下他的围巾。那条围巾被叠好放在一旁，深蓝的颜色被鲜血染成了墨色。

我抱着那条围巾，蜷缩在医院的角落里。窗外的雪还在下，纷纷扬扬，像是要把整个世界都埋葬。

原来，最后一场雪，终究还是没能等到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