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令辞身边的一等女使飞奔出去,先去禀告了三夫人,又去药堂请了府中的大夫。
大夫被女使拉扯着一路狂奔,三夫人边哭边往傍边的栖迟阁快步而去,再无往日的柔软形象。
边走边喊,我的儿啊,我的辞儿啊!
几个小一点的女使一看到薛令辞如今这模样,三魂丢了七魄,没有一等女使春雨的支持,四散而逃,有的夺门而出,有的躲进房间哆哆嗦嗦的。
等三夫人到时,看到的只有一双血手,小小的人儿趴在门槛上,脸上血色全无。头发蓬乱,哪有平日里娇贵模样,与乞丐无异。
“天杀的!我的儿怎遭受这般侮辱啊!是谁这么狠心,连一个孩童都不放过,造孽啊!”
三夫人颤颤巍巍,满脸心疼扶起她的孩儿,瘦骨嶙峋,手上一道硕大的口子,雪浸染了衣裙,赤足匍匐在地,地上的温度就是薛令辞的温度。
三夫人心痛不已,竟然直接昏死过去。
好在身边还有一个主事陈嬷嬷,吩咐人去请老夫人过来。
见此情况,厉声道“你们都是死的吗?还不将辞姑娘扶进房里。”
随后吩咐其他已经慌了的女使,烧热水,擦拭身体,打扫屋子,要是让人看到地上的符咒那还得了,恐怕辞姑娘会被当做妖孽处理了。
陈嬷嬷掐着三夫人的人中,三夫人幽幽醒来,回想到自己看到了什么,惊慌不已,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我的辞儿啊!”
陈嬷嬷连忙安抚三夫人,“夫人,要紧事是把辞姑娘写咒术这件事瞒下来。”
三夫人连连点头,“是该如此,我的辞儿万万不能被沉塘去。不然,我可怎么过活啊!”
“夫人放心,奴婢已经把辞姑娘院子里的人给抓回来了,关在厢房,就等着夫人发落。”
三夫人本是柔善之人,平时接人待物温和有礼,但如今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得不狠下心来,这些人要不得了。
可到底是心善之人,怎狠的下心。
“可否发卖出去。”
陈嬷嬷知道夫人心善,但如今辞姑娘这模样要是让有心之人知晓,怕是不是去尼姑庵里就是赐死这一条路了。
“夫人,此事万万不可让其他房知晓,不然辞姑娘危矣,莫说是您,就算是林家也要遭牵连,万万不可在此时软了心肠啊!您若是不忍,多给些财帛细软够他们一家衣食无忧了。”
“夫人出身商贾,向来被大房二房瞧不起,如今要是让他们拿住这个把柄,恐怕日后再无您和辞姑娘的容身之地啊夫人!”
“请您快快下定决心!老夫人恐怕已经得到消息往西院来了。”
呜呜呜!
三夫人呜咽出声,最后还是出声道“就按嬷嬷的意思来。”
陈嬷嬷招呼着几个粗使嬷嬷,来到厢房,只说她们玩忽职守导致辞姑娘受伤昏迷,但念在他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会给她们家人一笔钱财。
一条白绫,赏给了栖迟阁的几个女使。
春雨带着大夫进门,陈嬷嬷眼神锐利看向她,春雨心惊胆战,跪在三夫人脚下,不敢言语。
大夫把过脉期间,宁阳伯、老夫人、大房二房陆续来人,只是这一次他们的地方不是栖迟阁,而是三夫人的西院。
正厅,低下跪着一排排女使仆妇,老夫人拿起琉璃茶盏,歇一口茶,不言不语,威压十足。宁阳伯脸色更丑。
等大夫出来,只摇摇头,是老夫无能为力。
三夫人眼神暗淡,一下哭出声,“大夫你再看看,你再看看,辞儿还好好的怎么就无能为力呢。”
老大夫叹息一声,提着要想走人。“老夫能力有限,若是能请来回春堂的萧大夫,且看还有的治不了。”
老夫人立马着人去请了萧大夫。
不多时,头发花白,老态龙钟的萧大夫就被请进宁阳伯府。
看到床上女孩模样时,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立马望闻问切,施针救治,一通忙活下来,已经到了日暮时分。
“此女此伤凶险万分,且看熬不熬的过今晚了,若明早醒来那一切还好说,若熬不过来……”
未尽之言,薛府人人都知道。
三夫人千恩万谢,打赏了萧大夫。
灯火通明的西院,众人毫无胃口。
老夫人义正辞严,不容置喙地问“林氏,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三夫人有苦说不出。
这半个月来,辞儿不与她亲近,日日在房间里翻书,还叫人从外面卖回来一些杂书,她也只以为辞儿好玩,没多管。只让人好生伺候。
过个三五日她觉察出不对劲来,没想到辞儿画了许多鬼画符来,她吓一大跳,便要求辞儿弃了这东西,没想到这件事让辞儿与她大吵一架。
她便把辞儿关在屋子里,没成想造就今日苦果。
可又不敢道出实情,唯恐辞儿被当成妖怪烧了。
思及此,林氏泪眼如雨落下。
满腹委屈无人与道,满腹心事无人开解。
这些年在薛府的苦日子,婆婆的刁难,妯娌的看不起、贬低,女儿的不亲近,一切的一切让她窒息。
她匍匐在地,高呼“母亲,儿媳有罪。还请母亲责罚。”
老夫人冷哼一声,“现在责罚你有何用,辞儿的伤也好不了。”
“但你确实该罚!一个孩子都照顾不了!”
其他二房看着三房的笑话,只等着落井下石。
老夫人这次罚了三夫人跪祠堂,抄写佛经为薛府祈福。
等人都走完了,三夫人这才跌坐在地上,良久才在陈嬷嬷的搀扶下起来。
今日的事情,处死的女使就是给老夫人一个交代。
来到卧室,看到小小的人儿再不复往昔红润,林氏心疼不已。
温柔地给薛令辞擦拭,一直默默守护在床榻间,一夜未合眼。
高烧反反复复,终于在早晨时退烧了,立马差人禀告老夫人。
不知道为何,三夫人总是觉得缺少了什么,一直不真切,就是抓不住到底是少了什么呢?
终于在午时,三夫人万念俱灰时,薛令辞醒了,只睁开眼睛一会儿有闭上,匆匆忙忙请来萧大夫,把过脉。
萧大夫安慰林氏,这一关是挺过来了,只不过经此一事,身体掏空了,需要慢慢温养回来。
千恩万谢送走萧大夫,三夫人又忙于照顾薛令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