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却连眼皮都懒得抬。
想看?
那就看个够。
“荒王女……”霜雪器举着酒杯,声音拖得又长又腻,“听说,你是在战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把那位苍玄王给甩了?”
“啧啧,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满上,那双三角眼里的光更露骨了。
“我霜州,可就缺一位王女这般敢爱敢恨的世子妃!来,本世子敬你三杯!”
林晚终于抬眼,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
“世子谬赞。”
她端起酒杯,声音轻飘飘的,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沙场之上,全赖归墟王倾力相护,林晚才能安然无恙,不曾吃半点苦头。”
“说起来,这杯酒,确实该敬。”
她目光一转,看向霜雪器,笑意盈盈。
“不如,霜世子与我一道,遥敬归墟王一杯?”
“归墟王”三个字一出,方才还喧闹油腻的宫宴,瞬间死寂。
霜雪器举杯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得意与淫邪瞬间凝固,涨成了猪肝色。
他进退维谷,一张脸憋得青紫交加,滑稽无比。
这一顿饭,最终不欢而散。
直到荒氏母女的马车驶出霜王宫,霜州王与霜雪器父子俩的脸色,都黑得能滴出墨来。
马车继续东行,大姐姐终于长舒一口气,痛快地拍着大腿。
“小晚,干得漂亮!看那孙子以后还敢不敢!”
林晚只是浅浅一笑,掀开车帘一角,望向通往帝都的路。
霜州地处中心,气候却不怎么讨喜。
一路黄沙扑面,连马车的轮子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土壳。
又颠簸了几日,当一整片刺眼的玛瑙白毫无征兆地撞入视野时,连日来的疲惫都仿佛被涤荡一空。
天都,到了。
入城的瞬间,便有接引使者上前,姿态恭敬却疏离,将荒氏一行人引向驿馆。
人、车、兽,都被带去彻底清洗。
沾染了一路的风尘黄沙被洗去,换上觐见帝君的华贵白袍,再乘上宫中派来的幻兽车,才算真正踏上了通往天宫的路。
整座天都,皆由一种莹白的类玛瑙石建成。
道路两旁,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能在这里开店的,无一不是各州翘楚。
幻兽车走得极稳,却也极慢。
足足行了大半日,直到日头西斜,车队才终于在宫门前停下。
宫门高逾十丈,门楣上嵌着蓝底金字——天宫。
夕阳的余晖洒下,将纯白的玛瑙巨石染上了一层浅淡的赤色。
林晚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脑中毫无预兆地闪过书中一幕。
——木九渊一身白衣,缓步踱入燃火的天都,血与火的光芒跳跃在他脸上,映出恶鬼修罗般的艳色。
脸有多俏,心有多恶。
他啊。
确实不是什么好人。
林晚甩开脑中那张艳色鬼面的脸,跟着荒州王,敛目垂首,踏入了这座象征着至高权势的帝城。
甫一入内,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沉重起来。
这里的建筑过于宏伟,过于巨大,千年权柄浸淫之下,连石头都透着一股活物般的森然。它高高在上,无声地俯瞰着所有踏入者,那股磅礴的压迫感直抵神魂,让人不自觉地弯下脊梁,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每一步,都像踩在深不见底的泥沼里,沉重,滞涩,无处借力。
这便是天宫,逼着你低头,逼着你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