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宗越摩挲着青瓷茶盏,目光扫过庭院中那株老梅,最终落在檐下身着月白劲装的长孙明绾身上。
这姑娘数月前还在朝堂上掷地有声地驳回邻国刁难,此刻却孤身踏入他这布满药香的府邸,眉间藏着化不开的阴霾。
宗越某些人之前还挺硬气的,怎么如今就来找我了?
他刻意拉长了尾音,声音如同丝线般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手中的银针被置于微弱的烛火之上,缓缓炙烤着,那细小的金属表面映出跳跃的火光,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种隐秘的意味。
火焰舔舐着冰冷的金属,一股淡淡的焦涩气息悄然弥漫,为这静谧的氛围平添了一抹诡谲的色彩。
宗越失魂症这种病都是因为心结而成,你什么时候放下心结,这病自然也就治愈了。
长孙明绾的指尖在檀木桌案上轻轻叩击,发出一阵富有韵律的声响。
那声音如同雨滴坠入湖心,既显出她的从容不迫,又隐约透着几分深思与权衡。
每一次指节触碰桌面,都仿佛在无形中拨动了周围紧张而微妙的气氛,令人不由自主地屏息凝神,静待她下一步的动作。
明绾.元卿玥我要是能放下,前面也不至于又发病了。
她利落地解开披风,露出腰间暗纹软剑……
明绾.元卿玥最近天权戾毒肆虐已经死了很多人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法子?
药碾子碾过药材的沙沙声突然顿住。
宗越将刚制好的药粉倒入陶罐,瓮声瓮气道……
宗越这事儿在于你们天权皇室愿不愿意用羽树灵叶救人,我一个江湖郎中有什么办法?
他瞥见对方袖口露出的暗金纹章——那是步离太女的专属徽记,不禁嗤笑……
宗越你如今已经是权势滔天的步离太女,有什么事好担心的?
长孙明绾忽然起身,步伐轻缓却带着一丝急切,走到那古旧的药柜前。
她的指尖如春风拂过柳梢般,轻轻划过层层叠叠的药匣,每一个触碰都仿佛在唤醒沉睡的记忆与故事。
明绾.元卿玥我不是怕他出事,而是怕……
话音未落,穿堂风卷起窗棂的竹帘,她压低声音说出的话语,被风揉碎在药香里。
宗越手中的药杵“当啷”坠地。
他望着药臼中尚未磨碎的草药,喉结滚动……
宗越太渊是最早发现变故的,其次是璇玑,如今是天权,五洲又要陷落了?
长孙明绾从怀中掏出密信,信笺边缘还带着被雨水浸过的痕迹……
明绾.元卿玥我如今也是没办法了,已经是写信请师父来皇城一趟。
明绾.元卿玥希望穹苍能有办法吧!
她将信笺投入烛火,看那密密麻麻的字迹在火焰中蜷曲成灰,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漫进了屋子,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凌薇踏入青叶殿时,绣着银线云纹的裙摆扫过鎏金门槛。
殿内药香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她抬眼便望见清澜端坐在青玉宝座上,怀中横抱着个面色苍白的女子。
待看清那人面容,她的绣鞋在青砖上顿出闷响——竟是本该魂归九天的知微。
凌薇你疯了?生死逆转视为诡道!
凌薇的手指微微用力,将腰间的软鞭攥得更紧了些,银饰彼此碰撞间,发出一阵细碎而清冷的声响,仿佛夜风拂过寒刃,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紧张与战意。
凌薇你该助小明绾对抗天道救越瑾尘,如今却……
话音戛然而止,她盯着知微毫无血色的唇,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
清澜指尖抚过知微额间褪色的花钿,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他将人小心翼翼安置在沉香榻上,玄色广袖扫过锦被,起身时衣摆带起一阵冷香。
望着窗外无念山刀削般的峭壁,他的声音比崖间的云雾更凉薄……
清澜祖师长青子可以为了那朵莲花拼尽全力,我又为何不能逆天而行?
凌薇那妖莲身负邪火,是帝非天选中的五色石少女!
凌薇疾步上前,腕间的玉镯不慎撞在案几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仿佛惊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那声音短促却分明,如同她此刻急切的心情一般,在空荡的室内悄然回荡,引得她的眉头微蹙,目光也随之闪动了一下。
凌薇无极是祖师天选之人,他们只会重蹈祖师与妖莲的覆辙!
清澜缓缓转身,月白长衫上的暗纹在烛火下泛着微光。
他的目光落在知微那微微凝滞的眉眼间,仿佛捕捉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
片刻沉默后,他忽然轻笑出声,笑声低沉而意味深长,像是看穿了什么,又似在无声地回应她未曾出口的思绪。
清澜很多人本就命不该绝。
清澜祖师早就洞悉一切,甚至留下了救那朵莲花的法子。
他解下腰间的流云玉佩放在案头,衣袂在穿堂风中猎猎作响……
清澜我且试试,能否如祖师般,将知微从黄泉拽回来。
说罢,他径直朝殿外走去,玄靴踏碎满地烛影……
清澜天权皇城出事了,君父和明绾接连修书穹苍。
他顿了顿,指腹抚过门框上斑驳的符咒……
清澜信被我扣下了,天机阁还不知情。
清澜我即刻动身,这段时日,知微便托付给你。
凌薇清澜,这一切值得吗?
凌薇望着他即将消失在廊下的背影,忽然出声。
暮色漫过清澜半边面容,他的轮廓与记忆中那位白衣飘飘的祖师渐渐重叠。
清澜凌薇,若祖师在世,你问他这句话……
他抬手接住檐角坠落的一滴水珠……
清澜他会说值得。
清澜而我,与他心有一样的选择。
话音未落,人已化作流光没入天际,唯有檐铃在风中叮当作响,惊起无念山巅几只夜枭。
伏云宫密室内,鎏金铜锁扣“咔嗒”轻响,长孙明绾将嵌着夜明珠的檀木匣推入暗格。
转身时衣摆扫过青玉地砖,她在水玉塌边坐下,指尖悬在越瑾尘苍白如纸的面庞上方,迟迟不敢落下。
越瑾桑嫂嫂。
越瑾桑推门而入,玄色劲装下摆沾着暗褐色药渍。
她望着榻边紧绷如弦的人影,欲言又止。
长孙明绾头也不回,指甲掐进掌心……
明绾.元卿玥各国使者马上就要到了,我那好哥哥最不耐烦接待他们。
明绾.元卿玥我这不是让自己喘口气,到时候我去接待嘛!
尾音消散在弥漫的药香里,她忽然想起越瑾尘说过的“天权不该困你”,心口泛起钝痛。
越瑾桑你上次送去穹苍的信,清澜殿主没有回。
越瑾桑握紧手中的折扇……
越瑾桑倒是凌薇殿主的大弟子婵雪姑娘来了。
明绾.元卿玥什么?
长孙明绾猛地起身,环佩相撞发出刺耳声响。
密室烛火骤然明灭,她盯着紧闭的石门,指甲几乎要抠进掌心的旧疤。
蝉雪踏入密室时,玄色披风中的银线暗纹泛着冷光。
未等她行礼,长孙明绾已扣住她的手腕……
明绾.元卿玥怎么是你来了?
婵雪大师姐。
蝉雪被攥得皱眉,却字字清晰……
婵雪清澜殿主他……会来皇城的。
婵雪可师父要我和你说一声,清澜殿主逆天而行为救回知微夫人。
她压低声音……
婵雪师父怕他出什么意外,你是他的弟子,希望你能劝他从天权回穹苍后马上闭关。
长孙明绾的手突然松开,蝉雪踉跄后退半步。
密室陷入死寂,唯有榻上越瑾尘微弱的呼吸声,混着远处传来的编钟余韵。
明绾.元卿玥我知道了。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