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
夜色如墨,长孙无极屏退左右,独留凤净执于殿内。
烛火摇曳间,他指尖轻叩案几,沉声道……
无极.元昭诩鸑鷟渊暗流涌动,需你我联手护这五洲枢纽周全。
凤净执墨袍垂地,指节抵着下颌沉吟……
凤净执璇玑与五洲命脉相连,天权皇城更是唇齿相依。
凤净执若你们愿担此责,我自当信你。
案上铜鹤香炉飘出缕缕青烟,长孙无极忽而抬眸,眼底寒芒一闪……
无极.元昭诩敢在睿辰宫内下毒,必是冲着王位而来。
无极.元昭诩你我都清楚,若让旁支夺了权,鸑鷟渊怕是再无宁日。
他话锋陡然锐利……
无极.元昭诩你且细想,何人会在此刻铤而走险,不惜用这等阴毒手段?
明绾.元卿玥定是凤净鸢!
帘栊后悄然转出的长孙明绾,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力道之大仿佛要将那柔软的锦缎揉碎。
珠钗斜插在如云的鬓边,随着她微颤的身躯簌簌作响,清脆的颤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分明,如同她此刻波澜起伏的心绪一般,难以平息。
明绾.元卿玥平日里装得清心寡欲,暗地里哪次争储没她的影子?
她猛地转身面向凤净执……
明绾.元卿玥大王女,我等需你帮个忙。
凤净执墨眉微挑,长孙明绾已趋前半步……
凤净执需你演一场假死戏。
凤净执那毒妇既想除你,定会在丧仪上露出马脚。
话音未落,她忽而侧首看向长孙无极,眼波里漾着狡黠笑意……
明绾.元卿玥不过……你舍得让扶摇做这饵?
无极.元昭诩用扶摇引蛇出洞?
长孙无极喉结轻滚,袖中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见长孙明绾笃定颔首,他望向窗外沉沉夜色,良久才从齿间挤出半句……
无极.元昭诩凡事……莫要过界。
烛火骤然爆出灯花,将三人投在青砖上的影子,映得支离破碎。
夜色浸透璇玑宫墙时,长孙无极携长孙明绾踏入偏殿。
鎏金香炉里焚着龙涎香,凤五郡王正临窗擦拭一柄玉如意,指腹在温润玉料上划过,闻言动作微滞,青竹纹广袖拂过檀木椅……
凤五太子殿下请坐,不知今日所来,是为何事?
长孙无极将鎏金茶盏推至案心,青瓷盖碗叩出清响……
无极.元昭诩日前我等前往筱鸾台,见璇玑族谱载先王凤禹有两女四男。
无极.元昭诩其中长女凤琦、次女凤璇——按王室规制,此二人中必有一人承凤凰灵性,得继大统?
凤五执壶的手腕顿在半空,琥珀色茶汤在白瓷盏中晃出涟漪……
凤五太子看得仔细。
他将茶盏推过长孙明绾面前,指尖沾着的茶渍在锦袖上洇出暗痕……
凤五只是这灵性归处……怕是另有隐情。
长孙明绾的指尖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那细腻的鎏金缠枝纹在指腹间划过,带着微微的凹凸感,令她掌心泛起一丝麻意。
茶盏温热,却掩不住她心底暗涌的寒凉,仿佛这一刻,所有的思绪都凝聚在了这小小的杯盏之间,化作无声的涟漪,一圈圈散开。
明绾.元卿玥五郡王的意思是……承灵者并非凤璇?
凤五世人只知凤璇凤琦是姊妹。
凤五忽然笑起来,指节叩了叩案上族谱,宣纸泛黄的扉页簌簌作响……
凤五却不知她二人是双生子。
凤五卯时三刻与卯时五刻出生的孩子,不过隔了半柱香的功夫……
他忽然凑近,袖中龙涎香猛地浓郁起来……
凤五凤凰灵性择主只看天命,哪管你先来后到?
长孙无极凝视着对方袖口绣的银线竹纹,那竹节处有处丝线松了,正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殿外忽然传来更夫敲梆声,三更天的梆子声混着细雨,将窗纸上的竹影打得七零八落。
长孙明绾指尖轻叩着茶盏边沿,发出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她的目光原本低垂,似是凝在盏中氤氲的茶雾上,却忽然抬眸,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明绾.元卿玥五郡王说她二人是双生姊妹——那可曾有过两人都无凤凰灵性的可能?
无极.元昭诩荒唐!
长孙无极搁下茶盏,青瓷盖碗与底座相撞发出脆响……
无极.元昭诩千百年间鸑鷟渊与璇玑王室灵性相连,天命所归者必在子嗣中。
无极.元昭诩且按祖制,凤凰灵性向来只择一人,这也是璇玑王位从未有过纷争的根本。
凤五捻起案上一枚杏仁,指腹摩挲着粗糙果壳轻笑……
凤五太子殿下说得是,但这灵性虚无缥缈,谁说得准呢?
无极.元昭诩鸑鷟渊自会印证。
长孙无极看向窗外雨幕,檐角铜铃在风中轻晃……
无极.元昭诩按规制,王室女子出生后需至鸑鷟渊受天命查验。
无极.元昭诩命定之人自会得见神迹——人心易惑,但天意从无偏差。
他忽然侧首睨向长孙明绾……
无极.元昭诩你在穹苍学的那些术法,倒忘了根本?
长孙明绾翻了个白眼没接话,长孙无极转而望向凤五……
无极.元昭诩五郡王,可是这个道理?
凤五自然。
凤五将杏仁抛入掌心,指节轻叩案几……
凤五偏生凤璇、凤琦是双生子,按规矩需一同带去鸑鷟渊。
凤五百年来头一遭的事……倒叫人好奇,天命究竟会落在哪位头上。
殿外雨声渐密,打在芭蕉叶上的声响,混着案头铜鹤香炉飘出的青烟,将满室对话洇得朦胧不清。
长孙明绾的指尖轻轻掠过族谱那泛黄的纸页,微凉的触感仿佛带着岁月的沉淀。
她的动作忽然一顿,眼帘微抬,目光如水般漫溢而出,却隐含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波动……
明绾.元卿玥既让双生子同祭鸑鷟渊,那灵脉究竟附在谁身上,岂不是更难分辨?
凤五转动着手中的羊脂玉扳指,指腹在温润玉料上摩挲出细微的热意……
凤五正是为此。
他声音压得极低,烛火将他眼下的青影映得更深……
凤五当年两位公主血祭时,鸑鷟渊始终未有异象。
凤五母王怕“天命双失”的流言动摇国本,便对外宣称……
他顿了顿,袖中滑出一枚鎏金令牌,牌面凤凰纹被摩挲得发亮……
凤五孪生姊妹命格相冲,灵性需待她们诞下子嗣后,方能在孙女身上显现。
无极.元昭诩这岂不是无稽之谈?
长孙无极墨眉紧蹙,指节叩在案上……
无极.元昭诩鸑鷟渊灵脉岂会因血脉隔代而显?
凤五太子殿下且听我说。
凤五忽然起身推开雕花窗,夜风吹得檐角铜铃叮咚作响……
凤五说来也奇,二十年后凤璇与凤琦竟同时有孕,又在同日生产。
他指向远处鸑鷟渊方向,雨幕中隐约可见铁索桥的轮廓……
凤五传闻凤璇之女降生时口含莲花,恰在此时,鸑鷟渊锁链骤现金芒,九盏琉璃灯自渊底升起。
长孙明绾握着茶盏的手猛地一紧,青瓷盖碗发出脆响……
明绾.元卿玥所以就凭这桩巧合,凤璇便被册立为储君?
凤五何止是册立。
凤五喉头滚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凤五此后不久,凤琦便暴毙宫中。
凤五而凤璇……便顺理成章坐上了王位。
他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方褪色的锦帕,帕子上用金线绣着半朵残莲……
凤五当年乳母偷偷塞给我的妻子,说凤琦生产时……她的女儿也含着莲花。
凤五不过这个事情太过危险,我的妻子已经死了啊!
更夫的梆子声在雨夜中遥遥传来,长孙无极凝视着窗外鸑鷟渊的方向,那里的铁索桥在夜色中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
烛花突然爆出轻响,将凤五手中的锦帕照得透亮,那半朵残莲的金线,像极了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