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澈!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给我站外面去!"
班主任张老师的怒吼声响彻走廊,谢言澈叼着半片吐司,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天然卷发,在教室门口刹住脚步。他三两口咽下面包,露出标志性的虎牙笑容:"张老师,我这是为了给大家一个难忘的开学仪式感!"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指向后排唯一的空座:"少贫嘴,去那边坐着。你的新同桌已经到了。"
谢言澈顺着方向看去,脚步突然一顿。
靠窗的位置旁坐着一个陌生的男生。那人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正低头翻阅一本英文原版书。九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显得格外精致。
"哇哦..."谢言澈小声嘀咕,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书包往桌上一扔,"嗨,新同学?我叫谢言澈,音乐的言,清澈的澈。"
男生抬起头,谢言澈这才看清他的全貌——冷白的皮肤,浅棕色的瞳孔,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左眼尾有一颗小小的泪痣。他看了谢言澈一眼,嘴唇微启:
"嗯。"
谢言澈眨眨眼:"呃...你就没什么要自我介绍的?"
男生合上书,谢言澈瞥见烫金的《Advanced Mathematics》书名。
"林豫白。"
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石,清冷干净。
前桌的贾文玉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老谢,这可是从省实验转来的超级学霸,去年全国奥数金牌得主!"
谢言澈吹了个口哨,凑近林豫白:"这么厉害?那你来我们学校干嘛?"
林豫白微不可察地往后仰了仰:"嗯。"
"嗯是什么意思?"
"谢言澈!"张老师敲了敲黑板,"再说话就出去站着!"
下课铃响起,林豫白立刻起身。谢言澈伸长腿拦住过道:"哎,别急着走啊,咱们——"
"让开。"林豫白低头看他,镜片后的眼睛冷若冰霜。
谢言澈讪讪地缩回腿,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真是个冰块..."他嘟囔着,转向贾文玉,"赌不赌,我一周内让他跟我多说三个字?"
贾文玉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听说他表姐是那个钢琴家林眠,家里背景硬得很,你少招惹人家。"
谢言澈正想反驳,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哥哥"的来电,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走廊接听。
"小澈,晚上回家吃饭吗?妈做了你爱吃的红烧排骨。"谢言一温和的声音传来。
谢言澈咬了咬嘴唇:"哥...我今天想去琴房练会儿..."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又去琴房?爸昨天还问我你是不是又逃课去弹琴..."
"我没有!"谢言澈声音不自觉地提高,又赶紧压低,"我就是...喜欢。"
"我知道。"谢言一叹了口气,"但你也得考虑爸妈的感受,他们就想你好好读书..."
挂断电话,谢言澈靠在走廊栏杆上发呆。家里那台老旧的电子琴是哥哥大学打工给他买的,被爸爸发现后差点砸掉。从那以后,他只能趁放学去学校琴房练习。
"喂,发什么呆呢?"贾文玉探头出来,"下节音乐课,听说今天要摸底测试。"
音乐教室里,谢言澈一反常态地精神抖擞。当老师询问谁会乐器时,他第一个举手:"老师!我会钢琴!"
在同学们惊讶的目光中,他走到角落的立式钢琴前。手指触碰到琴键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下来。德彪西的《月光》从他指尖流淌而出,不算完美,却充满感情。
弹到一半,谢言澈鬼使神差地转头看向林豫白。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抬起了头,正专注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睛在听到某个转音时微微眯起,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一曲终了,教室里响起掌声。谢言澈夸张地鞠了一躬,目光却一直锁定在林豫白身上。学霸已经重新低下头,但谢言澈发誓自己看到了对方嘴角一闪而过的弧度。
"还有同学要表演吗?"音乐老师环视教室。
一片寂静中,林豫白站了起来。
全班哗然。谢言澈瞪大眼睛,看着林豫白走向讲台,从琴盒里取出一把棕褐色的小提琴。那把琴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琴身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没有报曲名,没有多余的动作,琴弓轻轻一拉——
一段谢言澈从未听过的旋律流淌而出。清澈、明亮,像夏日里的一缕清风,带着薄荷般的清凉感,却在某些转音处透出淡淡的忧伤。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谢言澈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跟着节奏轻敲。这曲子太特别了,既不是古典名曲,也不像流行音乐,倒像是...原创的?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林豫白微微颔首,转身就要回到座位。
"等等!"谢言澈突然站起来,"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林豫白的脚步顿了顿,侧过头:"《夏薄荷》。"
"是你写的吗?"
"嗯。"
"太棒了!"谢言澈情不自禁地鼓掌,"我能用钢琴弹这首吗?"
林豫白终于转过身来,认真看了谢言澈一眼。阳光从窗外斜射进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左眼尾的泪痣若隐若现。
"随你。"他说完,走回座位。
放学铃响起,谢言澈飞快地收拾好书包,拦住准备离开的林豫白:"喂,等等!"
林豫白停住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那个...我能去听你练琴吗?"谢言澈挠了挠头,"就...艺术楼琴房?"
"不必。"
"为什么?你拉得超好啊!"
林豫白推了推眼镜:"你会打扰我。"
"我不会的!我保证安静得像只老鼠!"谢言澈双手合十,"求你了,就一次?"
林豫白沉默了片刻,突然问:"你学琴多久了?"
"三年...啊不,三年半。"谢言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弹得不好..."
"家里有钢琴?"
"呃..."谢言澈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有,我都是在学校琴房练的。"
林豫白镜片后的眼睛微微闪动,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明天下午四点,艺术楼305。"
谢言澈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对方是答应了,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真的?太好了!我一定准时到!"
林豫白转身离开,谢言澈没注意到他转身时嘴角那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
谢言澈哼着《夏薄荷》的调子往艺术楼走去,准备抓紧时间练会儿琴再回家。经过三楼拐角时,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305琴房传出。
"...你以为随便转学就能逃避吗?"一个女声尖锐地说,"妈妈已经安排好了维也纳的预科考试,你必须参加!"
"嗯。"这是林豫白冷淡的回应。
"别总是'嗯'!你知道家里在你身上投入了多少!表姐我当年可没你这么好的条件!"
谢言澈蹑手蹑脚地靠近,透过门缝看到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正对着林豫白指指点点。那人眉眼与林豫白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他表姐林眠。
"下个月的比赛,你必须拿第一。"林眠将一个信封拍在钢琴上,"这是新谱子,妈妈亲自改编的,今晚必须练熟。"
林豫白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琴谱。林眠又说了几句,终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谢言澈正想悄悄退开,却听见"咚"的一声闷响——林豫白将琴谱狠狠砸在了墙上,纸页散落一地。
谢言澈屏住呼吸,看着林豫白慢慢蹲下,一片片捡起乐谱。他的动作很轻,肩膀却微微颤抖。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谢言澈最终没有进去。他轻手轻脚地离开艺术楼,心里却记下了明天下午四点之约。走到校门口时,手机又响了。是哥哥发来的短信:【小澈,爸今晚加班不回来吃饭,妈给你留了菜。】
谢言澈看着短信,突然改变方向,朝家的方向跑去。他想起来,哥哥那台旧电子琴还藏在阁楼里。也许...也许他能试着把《夏薄荷》的旋律记下来?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刚才琴房里那个孤独的影子奇妙地重合在一起。
而此时的艺术楼305,林豫白正站在窗前,望着谢言澈跑远的背影。他手里握着一本写满音符的笔记本,扉页上工整地写着《夏薄荷系列 No.17》。笔记本的角落,有一个铅笔轻轻画下的五线谱,上面标记着:"钢琴即兴伴奏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