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若风回到学堂时,天边已浮起一层淡淡的暗色。
他月白锦袍上的桂花渍混着一点不明显的暗红的血痕。
正对着的凉亭里,李长生正坐在石桌旁温着酒水。
竹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
“先生。”萧若风垂手立在一旁,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疲惫。
李长生抬眸,目光扫过他微颤的指尖和袍角的血污,眸光微动:“与人交手了?”
萧若风指尖收紧,低声道:“是,与……景玉王府的人有点龃龉。”
李长生将沏酒盏推到他面前,琥珀色的光晕里,映出萧若风躲闪的眼神。
“对方用的是短刃?”他淡淡开口,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萧若风猛地抬头,眼中有惊讶,但更多的是理所当然。
见微知著,师父向来厉害。
李长生执杯的手指顿了顿,竹炉的炭火映在他眼底,明明灭灭。
他声音平静,却不知为何,指尖的温度比茶水更凉,“对方是什么人,能让你退让。”
李长生是知道这个弟子的,武功在同辈中是绝对的翘楚,两人对战,让他退让的出来顶尖的高手,便——只有心甘了!
萧若风喉结滚动,却不言语。
他知道师父活了数百年,江湖上的门道没有能瞒过他的,可被点破的瞬间,他还是有股莫名心慌。
最后却只剩下了一句——她肩头的伤,重不重?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萧若风压了下去。
李长生指尖敲了敲石桌,又将酒杯放在桌上,站起身。
光透过,落在他白衣上,仿佛落了一层霜。
“你先回去休息。”他淡淡吩咐,声音里听不出波澜。
萧若风应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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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景玉王府别院的飞檐在月光下勾出冷硬的轮廓。
李长生的身影掠过墙头的琉璃瓦,白衣与月色相融,落地时悄无声息,只惊起檐角铜铃一声轻响。
他循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气,穿过回廊绕至别院。
窗纸上映着一道女子的剪影,正临窗而坐,指尖似在把玩着什么,动作轻缓,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
李长生停在窗外,指尖刚要叩响窗棂,里面却先传来了声音,清凌凌的,像碎冰撞玉:“李先生既来了,何不进来喝杯茶?”
他微怔,随即推门而入。
易文君正坐在妆台前,褪去了白日里素净的衣裙,换了件半旧的月白寝衣,肩头缠着厚厚的白布,渗出血迹的地方已凝成暗红。
她没回头,只对着铜镜慢条斯理地用银簪绾发,镜中的影子眉眼弯弯,竟带着几分戏谑。
“李长生?”她终于转过身,手中银簪“咔哒”一声别入发髻,“我还以为,天下第一的架子,要比这王府的宫墙还高。”
李长生目光落在她渗血的肩头,眸色沉了沉:“伤是萧若风划的?”
“不然呢?”易文君挑眉,指尖划过肩头的白布,疼得眉尖微蹙,却笑得更艳,“难不成是我自己划的,好博李先生垂怜?”
李长生沉默。
他活了数百年,见过的阴谋诡计不计其数,却没见过这样将算计摆在明面上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