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走到她身边,伸手扶住她微微发颤的胳膊,语气里终于多了几分真实的暖意:“身子要紧,别站着了,先坐下歇息。”
宜修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指尖有些冰凉。
她抬眼望去,恰好瞥见不远处年羹尧的身影——他坐在年希尧身边,脊背挺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眼睛里,却像是蒙了一层霜,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亮。
四目相对的瞬间,宜修迅速移开了目光,只留下年羹尧心头一阵尖锐的疼。
殿内的欢庆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甚,所有人都在为这“皇孙将至”的喜事道贺。
就连太子也对这个跟在自己身后办差的弟弟多了几句祝福的话语。
宜修坐在这热闹之中,只觉得从前隔着的一层厚雾此时散开来了。
宜修的怀孕自然对许多人来讲是喜事。
可对今年刚参选归家,还未定下婚事的秀女确实一个打击。
以当今万岁爷的习惯,向来都是侧福晋进门都一年半载了,嫡福晋才将将定下。
朝中身份年龄合适的秀女此时都担心自己会被赐给胤禛。
有个出身大族又怀有身孕的侧福晋在前,谁愿意做个陪衬呢?
宜修怀着孕,便被德妃特许离席,在永和宫小憩,不必在大殿里等着守岁。
年羹尧的目光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牢牢锁在宜修离去的背影上。
直到宜修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殿门后,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妒火。
凭什么?凭什么胤禛能轻易拥有她,拥有她的温顺,拥有她腹中的孩子,甚至拥有她往后所有的人生?
他不可抑制地想,若是没有这道圣旨,若是宜修没有嫁入王府,若是腹中的孩子……
这一切的一切,最后都成为了一个荒诞又大胆的念头,如果——他、是、皇、帝?
拥有天下,才能拥有她。
钟声响起,浑厚的声响穿透宫殿,宣告着新岁的到来。
年羹尧跟着众人举杯,脸上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意,可眼底的幽深也藏在官帽的阴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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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幔外的日光已斜斜漫过窗棂,暖融融地落在锦被边缘,宜修这才缓缓睁开眼。
昨夜宫宴上的喧嚣与干呕后的虚软还残留在四肢百骸,连抬手的动作都带着几分滞重。她刚要唤剪秋进来梳妆,就听见帐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伴着剪秋压低的声音:“主子,爷来了,就在外间等着呢。”
宜修心头一怔,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被角,连忙让剪秋伺候着换上一身月白绣玉兰的旗装,略施薄粉掩去眼底的倦意,刚整理好衣襟,便听见外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爷。”宜修屈膝行礼,目光落在胤禛墨色朝服的衣摆上,不敢多抬。
往日里他周身总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意,今日却不同——指尖触到她手臂时,竟带着些微的暖意,还轻轻扶了她一把:“刚醒?脸色怎么还这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