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周雨晴从黑暗中惊醒，浑身冷汗。床头闹钟显示凌晨3:17分，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焦糊味。她摸索着打开台灯，发现手腕上的淤青已经蔓延到肘部以上，在皮肤下形成蛛网般的黑色纹路。

"七天..."她喃喃自语，想起"影先生"最后的警告。

手机屏幕亮起，是林默发来的消息："我查到了关于星光影院的新线索。还有...我身上也出现那些纹路了。"

周雨晴拨通电话，林默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紧张："1987年火灾后，徐志明得到了一大笔保险金，开了自己的公司。但奇怪的是，所有火灾幸存者后来都陆续...出事了。"

"出事了？"

"自杀、意外、失踪。"林默停顿了一下，"包括你母亲，周雨晴。她曾是那家影院的售票员。"

这句话像一记重拳击中周雨晴的胃部。她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失踪，官方记录是"疑似自杀"，但尸体从未找到。

"你...确定？"她声音颤抖。

"我找到了员工名单。林雅琴，1987年星光影院售票员，2003年失踪。"林默轻声说，"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影先生'会找上你。这不是巧合。"

周雨晴的视线模糊了。她一直以为母亲抛弃了她，现在却被告知可能与某种超自然邪恶有关。她机械地挂断电话，走到书桌前翻开《影之书》，疯狂寻找任何关于"失踪者"的内容。

在关于解除契约的章节，一段小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影界滞留者，皆为契约之祭品。寻得其骨，可引其魂；魂归之日，约破之时。"

"妈妈的...骨头？"周雨晴捂住嘴，一阵恶心感涌上喉咙。

窗外，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站在她窗外的红裙身影——是徐媛，或者说，是某种披着徐媛外皮的东西。女孩惨白的脸上挂着那个可怕的微笑，漆黑的双眼直视周雨晴。又一道闪电亮起时，她消失了，只在窗玻璃上留下一个用黑色物质写成的数字：

"6"

周雨晴猛地拉上窗帘，后背紧贴墙壁滑坐在地上。她颤抖着给林默发消息："它来过了...给我们倒数。只剩六天了。"

天亮后，两人在星光影院旧址见面。曾经的电影院现在是一片杂草丛生的空地，只有几块焦黑的地基还能看出原来的轮廓。周雨晴蹲下来，手指轻触那些被火烧黑的砖石，奇怪的是，它们摸起来依然冰冷。

"火灾调查报告说起火点在放映室。"林默翻看着资料，"但有多位目击者称，火势蔓延速度快得不正常，像是...有生命一样追逐着人。"

周雨晴绕到空地后方，那里还残留着一小段墙壁。墙上有一块焦黑的区域形状怪异，像是一个人张开双臂贴在墙上被烧死的轮廓。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片段式的画面：

——一个年轻女人（母亲？）拼命拍打反锁的逃生门；

——火焰中浮现出人形黑影；

——一面镜子碎裂，碎片中映出无数尖叫的面孔...

"雨晴！"林默的呼唤将她拉回现实，"你还好吗？"

她摇摇头，指向那段墙壁："我觉得...这里发生过什么。也许有人死在这里。"

林默检查着墙面，突然蹲下身："看这个。"他从杂草中挖出一块半埋在土里的镜子碎片，虽然蒙尘多年，却诡异地没有破损。"奇怪，火灾后这里应该被彻底清理过..."

周雨晴接过镜片，一阵刺痛从指尖传来。镜中倒影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模糊的女人形象，嘴唇蠕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她惊恐地丢开镜片，它在空中翻转，阳光下反射的光斑在空地上形成一个奇怪的符号——与徐媛病房墙上的防护符文一模一样。

"这是...标记？"林默快速拍下照片。

"或者说，是坟墓。"周雨晴轻声说，"我认为有人被刻意埋在这里...作为仪式的一部分。"

他们继续搜索，在空地边缘发现了一块几乎被杂草完全掩盖的小石碑。拂去泥土，上面刻着难以辨认的字迹，只有日期清晰可见："1987.11.2"——火灾发生的日期。

"我们需要挖开这里。"周雨晴突然说。

林默瞪大眼睛："你疯了？这是破坏现场！而且我们没有任何工具——"

"六天后我们就会死，或者更糟。"周雨晴打断他，声音异常坚定，"如果妈妈的...遗骨在这里，我必须找到她。"

最终他们决定天黑后再来，带着工具。离开前，周雨晴回头望了一眼那片空地，隐约看到红裙小女孩站在焦黑的墙壁前，朝她缓缓摇头。

下午，他们拜访了当年参与火灾调查的退休消防队长。老人住在城郊的养老院，记忆却出奇地清晰。

"那场火...不对劲。"老人眯起浑浊的眼睛，"温度高得不正常，连钢铁都熔化了。最奇怪的是..."他压低声音，"我们在放映室找到11具尸体，但登记显示当时里面有12个人。"

"第12个人是谁？"林默追问。

"不知道。但火灾前几天，徐志明——那个放映员——经常深夜独自留在影院。"老人搓了搓手臂，像是感到寒冷，"有个清洁工说看见他和...什么东西说话，在一面大镜子前。"

离开养老院时，周雨晴的手机收到一条未知号码发来的短信：

"妈妈在镜子里等你"

附带的照片让她血液凝固——是青山精神病院徐媛的病房，墙上那些防护符文已经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用黑色物质画成的无数眼睛。照片角落的镜子里，隐约可见一个女人的轮廓。

"我们必须回精神病院。"周雨晴声音颤抖，"现在。"

黄昏时分，他们再次站在青山精神病院铁门前。与往常不同，整个建筑笼罩在诡异的寂静中，没有灯光，没有医护人员走动，连风声都消失了。

"不对劲..."林默皱眉，"太安静了。"

前台的护士不见了，登记簿翻开在当天日期，最后一条记录是"17:30 例行检查"。墨水晕染开来，像是书写者突然被中断。

他们沿着昏暗的走廊前进，只有林默的手机提供微弱的光亮。徐媛的病房门大开着，里面一片漆黑。

"徐媛？"周雨晴轻声呼唤。

黑暗中传来"咯咯"的笑声，接着是物体拖过地面的摩擦声。一道红光突然亮起，照亮了房间中央——徐媛被黑色的丝状物悬吊在天花板上，四肢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她的头歪向一边，嘴角咧开到耳根，露出不属于人类的满口尖牙。

"来...了..."多个声音从徐媛口中同时发出，"契约...见证人..."

林默拉着周雨晴后退，但房门在他们身后猛地关上。房间的温度骤降，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墙上的黑色眼睛开始蠕动，流下沥青般的泪水。

"妈妈...在...等你..."徐媛的头颅旋转180度，黑眼直视周雨晴，"镜子...世界...很美..."

周雨晴的淤青突然剧痛，她跪倒在地，眼前闪过更多片段：

——母亲被困在镜中世界，日复一日拍打镜面；

——徐志明站在一面大镜子前，黑影从镜中走出；

——年幼的徐媛被强迫站在镜子前，手腕被割开，血液滴在镜面上...

"放她走！"周雨晴咬牙站起，"我妈妈与这个契约无关！"

徐媛的身体剧烈抽搐，黑色物质从她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聚成"影先生"的形态。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现在能看出模糊的五官，和不断流动的黑色表面。

"所...有...契...约...都...有...代...价..."它一字一顿地说，声音像是无数人同时开口，"她...自...愿...成...为...祭...品...换...取...你...的...生...命..."

这句话像雷击般击中周雨晴。母亲...自愿成为祭品？

影先生伸出一只扭曲的手，指向病房角落的镜子。镜面如水般波动，显现出一个模糊的女人身影，正拼命拍打镜面，嘴巴开合像是在呼喊什么。

"妈...妈？"周雨晴无意识地向前一步。

"不！"林默抓住她，"那是陷阱！"

影先生发出刺耳的笑声："六...天...后...你...们...都...将...加...入...她..."

随着一声玻璃碎裂般的巨响，镜子爆裂成千百片。周雨晴本能地护住脸，但当她再次睁眼时，影先生和徐媛都消失了，病房恢复成普通的样子，只有墙上残留的黑色污渍证明刚才的一切不是幻觉。

地板上躺着一页从《影之书》上撕下的纸，上面写着：

"破约之法：寻得最初之祭品，以血亲之血重绘符文；守门人需自愿留于影界，换祭品之自由。"

林默捡起纸页，脸色灰败："这意思是...要救你母亲，必须有人自愿留在影界代替她。而'守门人'...就是徐媛。"

周雨晴想起徐媛扭曲的身体和被控制的样子："不...一定有其他方法。"

他们离开精神病院时，月光惨白地照在停车场上。周雨晴抬头，看到病房窗口站着三个人影——穿红裙的徐媛，全身漆黑的影先生，以及...她的母亲。三人同时抬手，指向远方的城市。

周雨晴顺着方向看去，那是星光影院旧址所在的位置。夜空中，一个血红色的数字"6"缓缓变成"5"。

倒数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