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记忆迷宫

第8章 记忆迷宫

医疗舱的灯光在视野中晕染成模糊的色块。白帕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手腕上的金属环已经变成了不透明的深红色，像是吸饱了血液。他的呼吸浅而急促，眼睑不断颤动，仿佛在经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

"准备好了吗？"凯莉翘着二郎腿坐在仪器台上，嘴里叼着根棒棒糖，"先说好，如果你们的意识融合超过90%，我可不会冒险捞人。"

我握紧床沿，指节发白。凯莉的出现是个意外——雷狮所谓的"欠个人情"显然比她表现出来的更复杂。她带来的那个叫"老骨头"的古怪生物现在正飘浮在医疗舱中央，空洞的眼窝中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成功率？"卡米尔站在监测终端前，声音冷静得不自然。

"唔...五五开？"凯莉歪头想了想，"反正比你们直接去雷王星送死强点。"

雷狮抱着双臂靠在墙上，雷神之锤在腰间微微发光："快点决定。暗星的追踪器不会失效太久。"

我看向白帕。他的脸色已经由苍白转为灰败，仿佛生命力正被那个金属环一点点吞噬。而我体内的灼热感也越来越强烈——某种不属于我的记忆和力量正在苏醒。

"开始吧。"我说。

凯莉拍拍手："好极了！老骨头，准备记忆潜行！"那个古怪生物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飘到我和白帕之间，"规则很简单：我会让老骨头暂时稳定你们的意识连接，给你们一小时在记忆迷宫里找到分离方法。超过时间..."她做了个爆炸的手势，"嘭！两个变一个，还是不完全的那种。"

卡米尔突然走到我床边，递给我一个小型发信器："带上这个。如果遇到危险，它能引导我找到你们。"

我惊讶地抬头："你要进入我们的意识？"

"必要时的应急预案。"卡米尔避开我的视线，但我注意到他耳尖微微泛红，"雷狮老大批准的。"

凯莉翻了个白眼："感人至深的信任练习。准备好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凯莉打了个响指，老骨头突然张开它那不成比例的大嘴，一股奇异的蓝色能量涌出，将我和白帕笼罩其中。世界开始扭曲、溶解...

睁开眼时，我站在一个纯白的空间里，地面、天空、四周都是毫无特征的白色。不远处，白帕正挣扎着站起来，他的形象在这里更加透明，边缘不断有光点散逸。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带着回声。

"记忆迷宫。"我环顾四周，"白发男人创造的意识空间。为了让我们...融合？"

白帕苦笑："或者找到分离的方法。"他指向远处——那里的白色中出现了一道门，"看来我们被指路了。"

门后是一条长廊，两侧排列着无数扇门，每扇门上都标着不同的符号：有些是雷王星文字，有些是数字，还有些是奇怪的几何图形。

"记忆分区。"白帕轻触一扇标着"K-713"的门，门上的符号立刻投射出一段模糊影像——两个孩子在废墟中奔跑，大一点的黑发孩子紧紧拉着小一点的白发孩子的手。

我的胸口突然刺痛："这是...卡米尔和雷狮的记忆？为什么会在我们的意识里？"

白帕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长廊似乎没有尽头，但某些门明显比其他门更加突出。一扇标着"初始协议"的黑色大门尤其醒目，周围缠绕着红色能量。

"核心记忆。"白帕的手悬在门前，"白发男人留下的...原始指令。"

我本能地后退："不，先找分离方法。那才是我们需要的。"

白帕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我们继续前进，经过无数记忆碎片：战斗场景、实验室、海盗团的日常...有些明显是我的记忆，有些则是白帕的，还有些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属于某个我们都不认识的"第三个人"。

长廊尽头突然出现一个岔路口：向左的路标着"真相"，向右的路标着"生存"。

"经典选择。"白帕冷笑，"知道真相还是活下去。"

我皱眉："太刻意了。像是...测试。"

"白发男人喜欢测试。"白帕转向左路，"我选真相。"

右路的"生存"标志突然变成了红色，一个机械声音从空中传来："警告：选择不可逆。确定放弃生存选项？"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点头："确定。"

左路的墙壁突然变得透明，露出外面的景象——一个巨大的实验室，中央放着两个培养舱。白发男人站在控制台前，身边是...银爵？但比现在的银爵年轻许多，眼中还没有那种冰冷的疯狂。

"记录：拉撒路计划第117次迭代。"白发男人的声音在空间中回荡，"使用雷王星皇室最后血脉样本，分裂记忆与本能，创造两个互补载体。目标：隐藏启动钥匙，直到合适的继承者出现。"

影像变换，显示出一个复杂的基因图谱——我的图谱，但与普通人类有微妙差异。

"实验体P-01承载战斗本能与元力核心，P-02承载记忆碎片与时空感知。"白发男人继续道，"当两者重新融合，真正的继承者将觉醒，获得启动雷王星装置的能力。"

银爵年轻的声音插入："为什么要分开？直接培养一个完整继承者不是更高效？"

"因为装置会测试继承者的资格。"白发男人转向培养舱，"只有愿意为他人牺牲自我的灵魂，才能驾驭改写现实的力量。分开他们，是为了给他们选择的机会...选择融合还是分离，自私还是牺牲。"

影像突然消失，留下我和白帕站在空白的走廊里，消化着刚刚的信息。

"所以...我们是被设计成这样的。"我喃喃道，"为了测试我们是否值得启动那个装置？"

白帕的表情复杂："更准确地说，是为了测试你。我是记忆载体，但你是核心。白发男人选择你作为主要继承者。"

这个认知让我胃部绞痛。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包括我们的痛苦、挣扎？

"不全是。"白帕突然说，仿佛读取了我的思想，"记忆显示，银爵背叛了白发男人的初衷。他想要控制装置，而不是...解放它。"

"解放？"

白帕指向新出现的一扇门，标着"最终协议"："我想答案在那里。"

这扇门比其他的都大，材质像是某种发光的金属。当我们靠近时，门上浮现出一行字：

「只有真心接纳彼此的灵魂，才能分离而不消亡。」

"谜语？"我皱眉，"白发男人喜欢故弄玄虚。"

白帕却若有所思："也许不是谜语，而是...条件。"他转向我，"我们一直在抗拒彼此，抗拒融合。但如果反过来..."

"接纳对方？"我摇头，"那不就等于愿意融合了吗？"

白帕突然笑了："不。接纳不等于成为。就像...海盗团的成员彼此接纳，但仍然是独立的个体。"

这个比喻让我心头一震。前世的雷狮海盗团从未真正接纳过我，我也从未真心接纳他们。但现在...

"试试看。"我伸出手。

白帕握住我的手。刹那间，整个空间开始震动，无数记忆碎片从四面八方涌来——我的战斗经验、他的知识储备、我的孤独、他的恐惧、我对卡米尔那种说不清的感受、他对佩利兄长般的保护欲...所有记忆如洪水般冲刷而过，却不曾混合，保持着奇妙的独立性。

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束光。我们向它跑去，发现那是一个小小的控制台，上面有两个按钮：一个标着"融合"，一个标着"分离"。

"太简单了。"我警惕地说，"一定有陷阱。"

白帕检查控制台："不，这是最后的测试。选择分离意味着我们接受彼此但保持独立...这正是白发男人想要的。"

我按下"分离"按钮。

世界瞬间崩塌。

再次有意识时，我漂浮在一个灰色的空间里，既不是医疗舱，也不是记忆迷宫。不远处，白帕的形体正在缓慢消散。

"怎么回事？"我试图抓住他，但手穿过了他的身体。

"融合超过了安全阈值。"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我转身，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像是我和白帕的混合体，灰发灰眼，面容介于我们之间，"你们可以叫我灰帕。暂时的形态。"

"我们失败了？"

灰帕摇头："相反，你们通过了测试。但分离需要时间...和外部帮助。"

"什么帮助？"

"那个在乎你的人。"灰帕微笑，"他已经来了。"

空间突然扭曲，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虚空中跌出——卡米尔。他看起来比现实中更加年轻，红围巾在无风的灰色空间中静静垂下。看到灰帕时，他明显僵住了。

"你是...？"

"暂时的。"灰帕简短地说，"带他们回去，卡米尔。时间不多了。"

卡米尔的目光转向我，眼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情绪："怎么带？"

"用这个。"灰帕从胸口抽出一缕银光，编织成一条细链，"你们的连接。抓住它，别放手。"

卡米尔毫不犹豫地抓住了链子的一端，另一端飘向我。当我的手指碰到银链时，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卡米尔的脸突然变得异常清晰——我看到了他眼中倒映的自己，看到了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看到了他紧抿的嘴唇...

灰帕的声音逐渐远去："记住，帕洛斯，你比设计你的目的更重要。血脉不决定命运，选择才决定..."

世界再次陷入黑暗。

"心跳恢复！"凯莉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哇哦，居然真的成功了！"

我挣扎着睁开眼，医疗舱的天花板在视野中缓慢聚焦。全身像是被重型机械碾压过一样疼痛，但那种被吞噬的灼热感消失了。转头看向旁边的病床，白帕也正虚弱地睁开眼睛，他手腕上的金属环已经变成了无害的灰色。

"欢迎回到现实。"凯莉笑嘻嘻地凑过来，"顺便说一句，你们的脑电波同步画面简直可以拿当代艺术大奖。"

卡米尔站在她身后，脸色苍白但平静。我们的目光相遇，他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转向数据终端，假装检查读数。但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微微发抖。

雷狮大步走入医疗舱，雷神之锤在腰间晃动："玩够了吗？暗星的追踪器还有不到一小时就恢复了。"

"我们...成功了。"我嘶哑地说，挣扎着坐起来，"找到了分离方法。"

白帕虚弱地补充："也知道了白发男人的真正目的。雷王星装置...它不是武器，而是..."

"救赎。"一个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齐刷刷转头，看到佩利站在那里，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的眼睛变成了诡异的银白色，声音也完全不是他自己的，"原谅我借用这个载体。直接接触太...显眼了。"

雷狮的雷神之锤瞬间指向"佩利"："你是谁？"

"你们口中的白发男人。或者说...他留下的意识碎片。""佩利"微笑，那表情在他脸上显得格格不入，"时间有限，所以请听好：装置不是用来改写现实的，而是用来修复被改写的现实。"

"什么意思？"我问道，同时注意到卡米尔正悄悄移动到能够同时保护我和雷狮的位置。

"意思是，现实已经被改写过。""佩利"指向我，"你体内的皇室血脉不是自然产生的，而是人为植入的。雷王星不是毁于内战，而是毁于一场时空实验事故。银爵...曾经是我最优秀的学生，直到他沉迷于力量。"

医疗舱陷入死寂。这个信息太过震撼，连雷狮都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

"那为什么创造我们？"白帕打破沉默。

"为了纠正错误。""佩利"的表情变得悲伤，"只有被改写过的存在——你们——才能感知并修复时空裂缝。银爵知道这点，所以他想要控制你们，而不是消灭。"

凯莉突然插话："老骨头感应到的时空波动...就是那些裂缝？"

白发男人转向她，略显惊讶："你很敏锐，小姑娘。是的，那些波动是现实结构受损的表现。如果不修复，整个宇宙将逐步解体。"

"怎么修复？"我问道。

"用雷王星装置。但只有真正的继承者才能启动它——一个愿意为他人牺牲自我的灵魂。"他的目光在我和雷狮之间来回，"两个皇室血脉的合作。"

"佩利"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银白色的眼睛开始恢复正常："呃...发生什么了？我怎么在这？"

白发男人的意识离开了。佩利茫然地环顾四周，看到我们严肃的表情后更加困惑："我...错过什么了吗？"

雷狮突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狂野的释然："好！太好了！这才像点意思！"他一把抓起雷神之锤，"卡米尔，设定航线去雷王星遗迹。是时候结束这场游戏了。"

凯莉吹了声口哨："我就喜欢你们这种不要命的劲头。算我一个！"

白帕虚弱地从病床上撑起身："银爵会在那里等我们。"

"让他等。"雷狮露出标志性的狂傲笑容，"这次，我们有了秘密武器。"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两个。"

卡米尔走到我床边，递来一杯水："一小时后跃迁。你需要休息。"

我们的手指在杯壁短暂相触，他迅速缩回手，但那一瞬间的温暖已经印在皮肤上。前世的卡米尔绝不会这样关心我，正如前世的我绝不会为海盗团冒生命危险。有些东西确实改变了...而且不仅仅是在我们的记忆里。

佩利突然凑过来，好奇地打量我和白帕："所以现在你们是...兄弟？还是同一个人？我该叫你们什么？"

白帕微笑："就叫帕洛斯吧。反正我们本来就...共享很多。"

"酷！"佩利咧嘴一笑，"那双倍帕洛斯等于双倍麻烦，对吧雷狮老大？"

雷狮已经走到门口，闻言回头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正合我意。准备好，孩子们。下一站，雷王星遗迹。"

当其他人陆续离开后，卡米尔故意落在最后。在门关闭前的刹那，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欢迎回来。"

这一刻，我知道，无论血脉来自何方，无论被谁设计成什么样...有些选择，终究是我自己做出的。

而这一次，我选择守护这个让我找到归属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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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张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