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巫师们陆续登岸,靴底碾过碎石与鹅卵石铺就的斜坡,细碎声响在岩壁间激起阵阵回音,像是古老城堡发出的低沉呢喃。
下船时,离船沿最近的阿什尔第一个跃上岸,他转身优雅地向船上的阿尔西亚伸出手臂:“请搭个方便吧,美丽的小姐。”
阿尔西亚抬眼看向他含笑的眉眼,那笑容甜得像夏季橱窗里的焦糖奶茶。就在她刚要将断后的手搭上去时,腰间猝然一紧,整个人蓦地腾空又轻巧落地——落维恩单手就把妹妹抱了下来。
“别用你哄骗那群女生的伎俩招惹我妹妹,”落维恩将阿尔西亚护在身后,巫师袍在夜风中扬起棱角,“你清楚后果。”
阿什尔收回悬在半空的手耸了耸肩:“真无趣。”
最后下船的塞德里克笑着拍打落维恩的肩膀打圆场:“该让小妹妹回归新生队伍了。”他转头冲阿尔西亚眨动琥珀色眼睛:“错过霍格沃茨的初体验会后悔十年哦。”
落维恩站在原地目送妹妹汇入新生群,高挑的身影在湖畔站成沉默的松柏。阿什尔和塞德里克竟也破天荒地陪他伫立,当阿尔西亚回头时,塞德里克还笑着朝她挥了挥魔杖尖,三个少年在月光下定格成深浅交错的剪影,这个画面如同显影药水里的相片,从此永远显现在阿尔西亚的记忆里。
其实他们没必要跟一年级新生一起坐船过黑湖的。
直到妹妹的发梢完全隐没在人群里,落维恩才转身离去。阿尔西亚像条偏离航线的幼鲸终于游回鱼群,跟着队伍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夜风掠过脚脖,她惊觉哥哥的墨绿围巾还缠在肩头,斯莱特林的银线刺绣在黑夜里闪着冷光,她慌忙扯下围巾塞进包里。
她正与乱成一团的毛线搏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回头——原本三人站立的位置已空无一人。倒退着走路的后果就是结结实实撞上一堵肉墙。
“抱歉!”阿尔西亚踉跄了一步,揉着发红的鼻尖抬头,“纳威?”
纳威正手忙脚乱地看着她,圆脸泛着的红晕在黑暗中看不清:“你……你没事吧?”
“没事。”她扶正自己歪掉的巫师帽,“你的蟾蜍找到了吗?”
“在…在口袋里。”纳威隔着袍子轻按鼓囊囊的衣袋,几乎不敢看阿尔西亚,“海格在最后一艘空船里发现的。”
“那真好。”阿尔西亚说,“你看,它舍不得你。”
对话就这样结束了。纳威的嘴唇翕动着,最终只是把笼子抱得更紧些,低头盯着自己沾满泥点的鞋子。队伍随着海格摇晃的提灯钻进山岩裂缝,青苔在靴底吱呀作响,直到所有人跌进城堡投下的月光沼泽——那是片被露水浸透的平坦草地。
当攀上最后一级湿滑的石阶时,橡木门扉的松香混着古老魔法气息扑面而来。海格铜铃般的拳头砸响门环,阿尔西亚看见纳威的蟾蜍笼差点又滑出掌心。
“都到齐了吗?你看看,你的蟾蜍还在吧?”海格声音洪亮地问。
青铜门枢的呻吟声中,翡翠色衣袍如冷杉一般骤然现身。麦格教授抿成直线的嘴唇让新生们集体屏息,她发髻间银丝折射的寒光比魔杖尖端还要锐利。
“辛苦你了,海格。”她的目光像游走球掠过每个新生,“现在由我接管。”
随着橡木门缓缓洞开。火把将花岗岩墙面镀成流淌的蜜蜡,穹顶消失在星河坠落的尽头。正前方的大理石阶梯仿佛巨龙的脊骨,每一级台阶都嵌着岁月磨亮的月光,通向云层深处隐约传来的竖琴声。这里大的能吞下十几个房子。
麦格教授向新生们介绍了学校和四个学院,告诉他们分院仪式要在全校面前举行。阿尔西亚捋了捋额前的刘海,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点儿——落维恩始终不肯透露新生将通过何种方式分院,不过无论采用什么测试方法都难不倒她。但下一秒她就被身后几个同学的尖叫声吓了一跳。
她蹙着眉头回头望去,只见二十来个珍珠白、半透明的幽灵正从石墙里鱼贯而出。这些缥缈的灵体滑过整个房间,自顾自地交头接耳,他们似乎在进行激烈的辩论,那个圆润如小修士的幽灵挥动着半透明的手臂:“应当原谅,应当忘掉,我说,我们应当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的好修士,难道我们给皮皮鬼的机会还不够多吗?”戴着轮状皱领的幽灵突然提高声调,“他给我们取的绰号连最卑微的幽灵都难以忍受!要我说,你们这些小鬼头……”话音戛然而止,穿紧身衣的幽灵终于注意到新生们。
凝滞的空气中无人回应。“是新生哟!”胖修士瞬间换上和蔼的笑容转向孩子们,半透明的长袍漾起微波,“依我看,你们等会儿是要分院测试吧?”几个学生怯生生地点头。“愿你们都能加入赫奇帕奇!”修士的圆脸绽放光彩,“那可是我生前就读的学院。”“别耽搁了,”某个尖细的声音从穹顶传来,“分院仪式马上要开始。”
麦格教授让新生们排成两列纵队。阿尔西亚正出神地打量着飘荡的幽灵,全然未察觉原本站在身旁的纳威正被推挤着离她越来越远,等她回过神时,身旁已站着个高挑瘦削的像兔子一样的男孩——面容在烛光里显得格外清冷。
男孩周身透着疏离的气息,仿佛霍格沃茨穹顶的星光、礼堂里飘浮的银白幽灵、乃至周遭所有的喧闹都与他无关。阿尔西亚暗自庆幸他的安静,对方仅在目光相触时略微颔首,之后便始终盯着前排学生的后脑勺,这让她感到很舒服。
其他学院的学生早已围坐在四张橡木长桌旁,悬浮的千支蜡烛将金盘与水晶杯映得流光溢彩。新生们被带到礼堂前端,在教师席长桌前排成列。阿尔西亚能感受到数百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烛光与幽灵的银色轮廓在穹顶星辉下交织成奇幻的图景。赫敏压抑着激动道:“这里施过法术,看起来跟外边的天空一样,我在《霍格沃茨,一段校史》里读到过。”
阿尔西亚在斯莱特林长桌旁瞥见了落维恩。他占据着最佳位置——那张最便于观看分院仪式的座位,两侧空无一人,与阿什尔和塞德里克周围簇拥着同伴的景象形成鲜明对比。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所以当阿尔西亚与他视线相撞时,他颔首示意。然而女孩迅速别过脸,转而凝视教师席的方向。
她注意到西弗勒斯·斯内普似乎正打量着自己,可每当她抬头确认时,他的目光总停留在别处。这种若即若离的窥视感如蛛丝缠绕,当她不去看他时,又分明感受到某种锐利的视线。
麦格教授走向台前,将四脚凳轻轻摆放在新生队列前。随着她挥动魔杖,一顶布满补丁的尖顶巫师帽凭空浮现,帽檐磨损得露出线头,陈旧布料上积着经年累月的灰尘。
那顶脏兮兮的帽子突然在凳子上扭动起来,帽檐裂开一道缝隙,竟如活物般张开布满褶皱的“嘴”。随着古怪的声音从帽子里飘出,整个礼堂陷入寂静。它用沙哑的声线唱着荒腔走板的曲调,拖长的尾音在石墙间碰撞出回响。歌词里塞满自吹自擂的句子,将四学院特质编成拗口的韵文,但核心意思昭然若揭——这顶会思考的破帽子,将要决定每个新生的归属。
——你也许属于格兰芬多,那里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敢,他们的胆识、气魄和豪爽,使格兰芬多出类拔萃。
——你也许属于赫奇帕奇,那里的人正直忠诚,赫奇帕奇的学子们坚忍诚实,不畏惧艰辛的劳动。
——如果你头脑精明,或许会进智慧的老拉文克劳,那些睿智博学的人,总会在那里遇见他们的同道。
——也许你会进斯菜特林,也许你在这里交上真诚的朋友,但那些狡诈阴险之辈却会不惜一切手段,去达到他们的目的。
掌声如炸开的泡泡在穹顶下翻滚,分院帽以滑稽的倾斜角度朝四个学院轮流鞠躬,最后软塌塌地瘫在凳子上。
难怪落维恩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如何分院。
这着实是个大惊喜。
当然,不只是她一个人感到“惊喜”。
“我要把弗莱德杀掉。”罗恩说,“我们只要戴上那顶帽子就可以了,听他说得像是要跟巨人搏斗呢。”
麦格教授展开泛黄的羊皮纸卷,第一个被点到名字的汉娜·艾博涨红着脸跑上前。当分院帽喊出“赫奇帕奇”时,右侧长桌立刻爆发出整齐的掌声,这个梳着金色双辫的圆脸姑娘在暖黄色的院旗下落座。苏珊·彭斯被分到赫奇帕奇的过程就像她棕色的直发般顺滑,随后两位新生接连投入拉文克劳的怀抱。拉文德布朗则成了格兰芬多的第一位新生。
米里森·伯斯德加入斯莱特林后,分院帽开始显现出犹豫——浅茶色头发的西莫·斐尼甘在凳子上扭动了近一分钟,才等来“格兰芬多”的宣判。
阿尔西亚注意到身边那个男孩,当“西奥多·诺特”被念出时他走了上去。分院帽刚触到他的发梢便尖声宣布“斯莱特林”,与先前马尔福如出一辙的流程。他走向长桌时突然转头,眼瞳在阿尔西亚脸上停留片刻。
哈利·波特的分院仪式引发全场屏息,最终划归格兰芬多的结果令红金长桌爆发出雷鸣般的跺脚声。罗恩紧随其后获得同样归宿。
“阿尔西亚·梅尔福德!”
这个名字引发的骚动如涟漪扩散。女孩缓步上前,黑色绸缎般的发丝随着步伐微扬,分院帽垂下的褶皱完全遮住她美丽的眼睛,只露出白玉般的下颌。某些高年级学生已开始交换眼神——梅尔福德这个姓氏,加上相似的东方混血脸蛋,答案想都不用想。
“嗯,难,非常难,比你的哥哥还难。”阿尔西亚耳边响起细微的沙哑声,分院帽的褶皱在她眼前微微翕动,“心思活跃,不缺乏毒蛇般的野心,同样具有狮子般的勇气——哦梅林的胡子!你这灵光的脑子简直像在坩埚里煮过清醒药剂。我知道,你注定要在斯莱特林绽放光芒,就像你哥哥……”
“打死我都不想跟落维恩一个学院。”阿尔西亚在心里默念咒语般重复,“不去斯莱特林不去斯莱特林不去斯莱特林不去……”
“行行行!”分院帽突然在她脑海里尖叫,惊得她差点从木凳上摔下来,“现在的孩子都中了混淆咒吗?斯莱特林能给你铺满翡翠的荣耀之路——好吧好吧!”它突然压低声音,“既然你宁可用变形咒把自己变成巨怪也不愿意和他分到一个学院……那么——”
“格兰芬多!!!”
随着分院帽的嘶吼,礼堂穹顶的蜡烛齐刷刷颤动。斯莱特林长桌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落维恩指节发白地攥着银绿相间的领带,嘴角弧度凝固成完美的假笑。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格兰芬多火山喷发般的欢呼,韦斯莱双胞胎变声期的嗓音刺破喧嚣:“今年最漂亮的新生在格兰芬多!!”